张学良修港口筑铁路试图摆脱控制,遭遇五杀

九一八东北沦陷始末(四)

在年六七月间,中国大地上发生了很多事情。首先就是镇压中国北方的少帅张学良因为伤寒病入院,江淮地区发生了大水灾,蒋介石开始对苏区开始第三次“围剿”。就在此之后,石友三开始叛乱。

而时间进入了八月份,就在好不容易镇压完石友三叛乱之后,阎锡山又偷偷跑回了山西。东北军和山西的晋绥军、老西北军的关系骤然紧张。而就在中国内部不停动乱的时候,日本人也出手了,他们挑起了种种事端,企图制造侵略中国的借口。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日本人也穷得揭不开锅了!

一、日本对东北的渗透

这日本人对东北的觊觎,那可是由来已久的。早在年甲午战争中,日军就占领了辽东半岛,后来由于“三国干涉还辽”而被迫拿了万两银子才撤出。而在年日俄战争之后,日俄双方在完全没有清政府参加的情况下,签订了《朴茨茅斯和约》,规定俄国在旅大的租借权转让给日本(即后来的日本“关东州”,年后被满洲国交给日本政府,成为“日本本土”之一)。

另外日本和俄国还平分了铁路:俄国拥有“丁”字形的中东铁路一横和到长春的一小段。日本人拥有大连到长春的“一竖”,并取得了“南满铁路”沿线的所有权和驻军权。所以当时在东北,其实存在着一个日本人的国中之国——“日本关东州”和“满铁附属地“。

原本的满铁附属地,是指南满铁路沿线的用地,主要是指大连至长春.3公里、奉天至安东.2公里、旅顺线50.8公里、营口线22.4公里、抚顺线52.9公里,以及甘井子、浑河、榆树的铁路沿线,全长.1公里,占地面积在年为.76平方公里。但是在其后的日子里,满铁以武力为后盾,用巧取豪夺的办法不断蚕食,至“九·一八”事变前,其面积膨胀到了原来的两倍多,已经有大约.9平方公里。(“九·一八”事变后的年增到.34平方公里)。

而日本当时拥有在南满铁路沿线,每10公里可驻兵15名的权利。日军就借此理由,长驻有1个师团(其实翻译成纵队更合适,日军是纵队(师团)——联队——大队——中队——小队编制)和6个铁道守备队,总兵力达一万余人,这就是凶残的“日本关东军”前身。

而在充分的武力之下,日本人在关东州和南铁附属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建设。开设了大量的工厂,扩建了大连港、新修了营口港和安东港,并大搞城市建设,在铁路沿线的9个城市都设置了事务所,沿线大小约30个城市,相继建有日本小学、中国公学堂等教育设施,及公园、图书馆、医院和文化卫生机构,日本人还投资经营电气事业、市场公司、报社、交易所等。不夸张的说,当时的“满铁附属地”,那就是一个个的日本殖民据点。“满铁”当时的年收入已达2.3亿元,其中仅铁路收入就有1.1亿元。

日本人这种缓慢渗透的侵略手段,执行得非常成功。至“九一八”事变之前,日本在东北的直接投资达到了5亿万美元,比英美等其他国家的总投资多了十三倍有余。朝鲜的朝鲜银行在东北所发行的纸币更是成为东北的通用货币,流通量高达万元,而南京国府所属的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所发行的纸币流通量仅为万元,不到日本所发行纸币流通量的20%。此外,交通运输、煤铁矿业、石油发电等国民经济命脉,当时也大都掌握在了日本人手里。

可以说,在“九一八”事变前,东北三省在日本的经济侵略下,已经被控制住了经济命脉,同时被控制了文化教育事业。日本人当年在东北大力推行的亲日教育,在其后侵略整个东北过程中起了重大的作用。

二、少帅改革试图脱离日本控制

而从张学良接过东北军帅印以后,因为国恨家仇,他其实是做了一些摆脱日本人控制的事的。少帅自己曾说:

“我父亲是想和日本合作的,我自己也是同一心情。但干这种事的正是日本人,我怎么还能与日本合作呢?换句话说,我父亲与日本人合作被杀了,如果我还和日本合作的话,那不是我比我父亲更容易被暗杀吗?因此我不能和日本合作,合作就是卖国贼”。

而他的具体办法是:

1.修通自己控制的铁路

日本人掌握南满铁路后并不满足,又企图在东北修筑新的铁路,控制更多的地盘。但是随着“皇姑屯事件”张大帅被炸死,“满蒙五路协约”也随之化成空文,张学良接任后,开始修筑自己控制的铁路,以包围日本人的满铁。

继年9月修通奉海路(奉天至海龙)后,东北当局又于年5月修通吉海路(吉林至海龙),并在打通路(打虎山至通辽)竣工后,将该路和洮昂路(洮南至昂昂溪)、四洮路(四平至洮南)联结起来,从东西两面将“满铁”包围起来。

2.引进美国资金以夷制夷

为了对冲日资,抑制日本人的经济侵略,少帅还学习李鸿章的故伎,采用了“以夷制夷”的老办法。东北当局大量引入了美资,东北交通委员会向美国企业贷款了万美元,用于修筑通往鹤岗煤矿的运煤铁路。铁路修通后,可以抑制日本人对东北煤炭的垄断。

除此之外,东北还和美国福克尔航空公司展开航空合作,签订了《修筑奉天飞机厂协定》,准备生产中国人自己的飞机。而民生汽车厂也引进了美国的瑞雪汽车,自己仿制成了自己的民生汽车。如果不是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将很快量产中国最早的国产汽车和飞机。据不完全统计,年美国对东北的进口贸易,相比年增加了十倍。

3.修筑自己的港口

东北的物产丰富,据统计在年的时候,东北的农产品产量就有万吨之巨(其中包括能够出口创汇的东北大豆),矿产品万吨,林产品万吨,畜产品24万吨。而这些物资除了北上苏联的海参崴港以外,出口的主要港口大连港、营口港、安东港都掌握在日本人手里。为此张学良在年和荷兰治港公司签订合同,预定以万美元的巨资修筑葫芦岛港,以摆脱日本人的出口控制。

东北当局为此筹措了巨资,除北宁铁路局负担现大洋万之外,辽宁省政府还承担了万元,累计资金投入达到万现大洋之巨!一切正常的话,东北的物资都会通过新铁路到葫芦岛港出口,完全绕过日本人控制的铁路和港口!

4.推行反日活动

除了在经济方面试图摆脱日本人的控制,张学良还积极推行官方和民间的反日活动。东北当局直接在“满铁”沿线设立税卡、禁止土地房屋向日本人售卖、禁止中日合办事业、并且取缔了日本人旅行东北护照。张学良自己更是捐款扩建了东北大学,并自己兼任校长,还拿出大量私人资金建立了汉卿教育基金会,资助文教事业,送优秀毕业生出国深造。当时东北的各级中国学校内,也都竭力在开展反日教育。

经过多年的励精图治,特别是从年北伐成功、其后“东北易帜”,中国完成名义上统一之后,中国国内特别是东北地区的经济得到了很大的恢复和发展。到了年,东北地区已经拥有占据全国79%的钢铁产量,93%的石油,55%的黄金开采,41%的铁路总长,37%的对外贸易,23%的发电量,成为了全中国最大和最先进的工业化地区。但是毋庸讳言的是,张学良的这种种做法,因为做得毫无掩饰,反日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也让他和日本人的矛盾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三、经济危机中的日本

而就在一盘散沙的中国,逐渐从军阀混战的局面中走出来的时候,貌似强大的日本却连续面临了重击。九一八事变前的中日形势,其实是一个此消彼长的状态。当年的日本,连续遭遇到了“五杀”:

1.第一杀:一战后日本经济严重衰退

首先是日本在.9宣布“金禁令”,日元不再能够自由兑换黄金,然后日本经济又遭遇了一战过后因为生产过剩造成的危机,年至年,日本工业总产量下降了19.9%,其中造船业下降了88.2%,采矿业55.9%,机器制造业55.9%,生铁16.7%。其主要工业产品价格下降达55%-82%。出口下降40.3%,国际收支逆差达3.5亿日元,外汇储备从13亿日元减少到了6亿日元。

2.第二杀:关东大地震重创日本

屋漏偏逢连夜雨,年9月1日,日本发生关东大地震,东京和横滨的建筑绝大部分被毁,财产损失达亿日元之巨,日本最发达地区毁于一旦。震后日本政府向美英等国举借巨额外债,数量高达9.1亿美元。靠借钱和战争中捞取的储备,日本政府向国内各大财团发放高达13亿日元的救济贷款,这样,日本经济才逐渐摆脱萧条,进入一个缓慢发展的时期。

3.第三杀:爆发年金融危机

但还没等恢复过来,日本又在年爆发了金融危机。一些银行由于拥有大量未经整理的震灾票据而周转不灵,形成了挤兑风潮。经济危机和萧条继之而来。政府共拨款12亿日元救助三井、三菱等大银行。

从年到年,日本的贸易逆差达33亿日元。农业也未能幸免。个缫丝厂停工,万蚕农陷入绝境。同时,国际廉价粮食大量输入日本,加上国内市场萧条,粮食价格一跌再跌。此后,米麦产量长期停滞。有一个客观事实是——相对于中国这个农业国,直到年日本工业产值才超过了农业!

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日本还在穷兵黩武,持续陷入与英美的“海军竞赛”,那可真是把裤腰带都勒断了。

4.第四杀:年的世界经济大危机

还未等日本喘过气来,从美国爆发的更大危机又来到了。而更大的问题是,在这次世界经济大危机中,日本人连续选择错误,遭到了经济危机的多次重创。

首先是年10月美股大崩盘,而日本政界大多数人并未意识到危机已至,对经济前景持乐观态度,他们坚定地在11月(美股崩盘的次月)宣布了“金解禁”——这样的做法,已经和在45年7月当汉奸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在年1月11日,日本如期正式解除黄金出口禁令,且对外恢复至战前的金平价(1日元=0.75克纯金),长达十二年的之久(.9-.1)的“金禁令”正式废除。

到了年春夏之际,全球经济危机开始波及日本,而重启金本位后的日本是自由兑换黄金的,无法通过财政及货币宽松扩张来缓解危机,导致日本的经济危机全面恶化。当时的日本企业倒闭、生产萎缩、失业率上升,政府财政陷入困境,股价和物价也都急剧下跌,黄金大量持续外流,各种社会矛盾也开始激化,“昭和时代危机”就此开始。

5.第五杀:日本的黄金储备大量外流

严重的经济危机不仅造成了倒闭潮,而且在日本国内掀起抢购美元风潮,日本的黄金大量外流。到年底,由于国际金融市场大量抛售日元,导致日本国家黄金储备只剩下4.7亿美元。

当年的日本经济非常凄惨,在-期间出口下降了76.5%、进口下降了71.7%、主要工业开工率只有50%。工业总产值下降了32.9%,其中煤炭下降了36.7%、生铁下降了30.5%、钢下降了47.2%、船舶下降了88.2%。到年,日本失业与半失业工人达到了万,当年的罢工也达到了破历史纪录的次。

而同样的,日本农业产值也下降了40%,虽然年日本粮食大丰收,但是米价却下降了一半,农民那是苦不堪言的。

绝杀:日本政府最终无奈宣布废除金本位。

严峻的形式之下,日本再也维持不住金本位制。年12月13日,以犬养毅为首相的内阁成立,高桥是清担任大藏大臣(财相)。在就职当天,高桥就宣布取消了金本位制。到年1月末时,日本官方黄金储备(包括金币、金块、金条)从年末时历史最高点12.46亿日元,锐减到4.3亿日元,缩减幅度达65%。

如果大家对这个钱没啥概念的话,那么作为参照资料的大和号战列舰的造价,是1亿万日元。赤城号航空母舰的造价,是万美元约合万日元。要注意的是所谓的航母造价便宜,是因为还没有计算和舰体几乎等值的舰载机、另外还有培养费用等于体重黄金的飞行员。全部都算下来的话,日本当年的全部黄金储备,仅够建造一艘战列舰加两艘航空母舰而已!日本经济被连续“五杀”之后,终于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四、九一八事变的客观必然性

日本当时的情况之惨,那可真是让人觉得因果循环、老天爷的报应来了。打个形象点的比喻,就是日本自从明治维新以来通过巧取豪夺而积攒的财富,一下子就有三分之二灰飞烟灭了!当年的日本,迫切需要中国的资源和市场,来弥补它在经济危机中因为决策失误造成的重创。

而在中国最方便的,就是掠夺已经实际控制了经济的东北。以对工业最关键的能源和钢铁为例,日本通过满铁和满炭两大公司,已经控制了东北的煤炭。满铁统辖抚顺等28处煤矿,满炭则管理阜新、鸡西、鹤岗等12处煤矿。除此之外。吉林的木材、抚顺的石油、东北的农产品也是日本满铁的重点掠夺对象。而日本通过鞍山制铁所和本溪钢铁厂,对东北生铁和钢材生产也实现了控制。

所以客观来说,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华是大势所趋,是穷疯了的日本的必然选择。那种认为九一八只是日军中下级军官“独走”,奢望日本政府会制止日军的行动的想法,是太过于天真了。那时候快要当裤子了的日本上下,已经把通过抢劫和侵略来化解危机,形成了朝野共识。这样的做法,甚至是早在甲午战争时就已经养成了习惯了。强盗们没有吃的就会下山来抢,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而张学良掌权之后的一系列做法,也让日军清楚地认识到——东北当局试图摆脱日本控制,甚至想把日本势力逐出中国东北,让日本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这时候双方的矛盾,已经是你死我活、完全不可调和的。在此情况下,东北军又两次派兵入关,导致东北老家空虚。如此的天赐良机,那饿得饥肠辘辘的日本上下,可能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所以九一八事变的爆发,表面看起来是种种偶然因素作用的结果,特别是张学良的意外重病、石友三的突然叛乱、阎锡山的逃回山西,这些都是偶然发生的。但是在这些偶然事件背后,其实是有其客观必然性的!日本人为了占领东北,已经处心积虑策划了几十年,就等着一朝瓜熟蒂落,就立马快手突袭拿下!没想到或者说没预防到这种偷袭,当时的南京国府和东北当局,那都是难辞其咎的!

勿忘国耻,治史铭记!

参考资料:

《张学良筑葫芦岛港纪实》

《世界危机年》

《张学良传》

《张学良年谱》

《张学良与中医》

《阎锡山画传》

《王之佑笔供》

《火炮历史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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