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家庄有个叫苍老蔫的人,而立之年却还是光棍一条。他在庄里像棵柴杆儿,平常的再不能平常了。
可近几天,他竟成为庄里重要新闻的主人公了。他花五千元钱买了个爹!此事,在十里八庄引起不小的议论:
“苍老蔫花钱买个棺材瓤子,到底图个啥?”有人莫名其妙。
“有那么多钱说个寡妇,也比买个爹强。”有人愤愤不平。
“老蔫真是傻冒,有钱吃它喝它也对得住那副下水,苦了肚子图名声能咋的?”有人责怪连声。
苍老蔫叫苍大明。因性格沉闷,少言寡语而得名。他对别人的非议,只是嫣然一笑而了之。
他自从买回爹,一天到晚陪伴着。老人患病,腿脚有些笨拙,他给煎汤熬药,变着样做上合口饭菜。老人的病情渐渐得以康复。苍老蔫为啥花那么多的钱买个爹呢?只有他心里知晓。
苍大明自幼父母双亡,他在嫂子身边长大。十七岁那年,哥哥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嫂子改嫁外地。
他从此另立锅灶,一晃十多个年头。由于哥哥扔下一笔外债,这些年他不顾命地挣钱还债,自己过着紧巴日子。没钱又蔫巴,没有姑娘相上他。孤独一个人生活,真是灶王爷贴在腿上——人走家搬。
后来,他学了一手瓦工活,成了远近有名的瓦工匠,一年能挣七、八千元。日子变好,手头也有了积蓄。
一天他从外庄盖房回来,在村头瞧见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坐在地上无精打采抽着闷烟儿,还不时大声咳声。苍老蔫走到跟前撂下工具袋,同老人搭讪起来:“老大爷,您从哪来?是投奔亲属的吧?”
“嘿,别说了,我是从山东老家来找儿子的。头几年儿子来黑龙江打工的,一来不见回音。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的下落。哎,人到老了,总想有个归宿,叶落归根嘛,可哪知人家不认我这个爹,我是无家可归了……
“谁是你的儿子呀?”
“就是苍家庄的刘大根。”老人哽咽着,流下两行热泪。
“刘大根是你的儿子?他媳妇是宋二叔介绍的。当初,大根说啥人没有,本庄的苗小花嫁给了他。我和大根是朋友很合得来。大叔,您别急,我一会到他家打听一下。您老先到我家坐等,好吧?”苍大明把老人安顿在家,急冲冲去找刘大根。
刘大根同妻子有说有笑吃喝着,苍大明进屋屁股刚搭炕边,苗小花象连珠炮似地开了腔:“苍大哥,你是老实人,我跟你说个天大的笑话。头半晌儿,来了个东倒西歪,破衣褛褴的老死头,说俺家大根是他的儿子。你说神不神?大根爹骨头都烂了,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爹!哈哈哈,真逗!”
苍大明没有插话,目不转睛盯着刘大根的脸色,好像从察言观色中辨出泾渭来。瞧了好一阵,刘大根只是笑笑,然后又摇摇头。最后,他放下碗筷,依在柜头低头不语。
苗小花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哎哟,当初要是有那个老东西,你刘大根八抬大轿别想娶我。大明哥,你说是不?”她收拾碗筷到厨房走了。
“哎,大根,你到底有没有爹?”苍大明诡秘地贴在他耳根追问着。
“苗小花不说了嘛,我爹的骨头都烂没了,哪还有什么爹呀?”
苍老蔫心灰意冷离开刘大根家。半路上,他心里滚着个儿,划着魂儿。说是刘大根爹吧,人家两口子不认,不是吧,老人说得有头有蔓。他回家,见老人躺在炕上睡着了。大明乘机烧火做饭。杀了只鸡给老人下汤,又煮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放上桌,摆上酒菜,他叫醒了老人。
“孩子,你到大根那,怎么说啦?”老人捏着酒盅皱眉问。
“大伯,咱爷俩先喝酒,那事一会再说。先干一杯!”大明把杯一碰,“咕噜”一口下肚。可老人端着杯,然后,又慢慢把杯撂下。
“孩子,你同大根是朋友,有些话我不瞒你了。大根今年二十七岁,属虎的,他身上有特征。屁股上有二、三寸长的伤痕,是小时上树掏老鸦窝扎的,另外,左脚少个小脚趾。不知这些你见到没?”
“大伯,眼下刘大根和苗小花不认你,这不要紧,你老同意的话,住在我家。我从小父母早逝,您给我做爹,我保证为您养老送终。”
“傻孩子,亲生的儿子不认爹,你要我这个不中用的爹?不中,不中。大根不认,我活不起,死得起。就算压根没养那个逆子!”
“大伯,我单身一人又有手艺,能养活您老。您给我看家望门,我一年拿回几千元不算事。您答应我吧!”说完,苍大明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亲亲热热叫了三声爹。
老人擦了把泪,喃喃地说,“孩子,你认我这个爹,算我有福气。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说。临来,我欠村上五千元债,你给我买几亩地侍弄。再抓几头猪养,挣钱好还债,中不?”
“中,中。不用种地养猪,我把存款取出来先邮回去,把偿还上。”第二天,苍大明骑车带着老人到银行取了五千元,写了汇单把钱寄回了山东。
苍老蔫花钱买爹的事一传而开,招来不少非议苍大明心里有数,眼下刘大根不认爹,可能有不少难处。自己先收养他,慢慢再做他们的工作。不然,老人有个三长两短的昨办?
苍大明一心无挂带领瓦工队,走南闯北修房建房。老人在家养了两头猪和十几只鸡。转过年开春,老人对大明说:“你给人家盖房,咱爷俩也该住住新房了。等冰土融化,咱盖座小楼!”
楼,盖楼?苍大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想细问下去。“爹,咱再过二年钱攒够了就开土动工,盖时兴样的,让您老更舒心!”
“傻孩子,我说咱盖座小洋楼,花个三万五万的我掏。”老人胸有成竹地说。
“爹,您说笑话,您有钱山东的债还能用我还嘛?”
“大明,当初,我探试你的心,看你和大根一样不?这回我看透了,你能为我养老送终!”
冰雪消尽,兴土动工了。不到两个月,苍大明盖的二层小楼拔地而起。真可谓鹤立鸡群了。这下,不少人又暗下议论开了。有人说:“苍老蔫捡了金条,卖了许多钱盖了小洋楼。”
有人说:“是苍老蔫买的爹,带来福兴。”
住上小楼,保媒拉线的纷涌踏至,儿乎踏破了门槛。老人当参谋,为大明选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是教书的。下个月就要洞房花烛了。
再说刘大根夫妻俩,从打发走苍大明后,暗地看着他的笑话。跑腿子(光棍)买老爹头等大冤种。
后来,苍老蔫的日子象热炕上的面盆,发起来了,在全乡独一无二盖楼,又说了教书的大姑娘,两口子眼馋极了,躺在被窝两人嘀咕着:“老蔫哥,一天能挣二十多元。一年万八千元,哪来那么多钱盖洋楼,娶新娘呢?”
刘大根扳着指头算计着。“哎,是不是那个老头子有钱装穷,把钱都给老蔫啦?”苗小花猜测着。越揣摸俩人越觉得不对味儿。
刘大根捅了一下媳妇:“当初我不为你,我会认爹的,我怕收了老爹丢了你呀。哎!”
“不晚,这事还来得急。”
苍大明婚期已到,亲朋好友来了一院子。这时,村通信员给大明送来了法庭的传票。传苍大明下午到法庭。人们一下丈二和尚一摸不着头脑了。大明心里闷得慌,自己一不摸二不偷,法庭传俺哪门子?老人同大明合计一番,大明骑车到法庭去了。
一进法庭屋,苍大明一切都明白了。刘大根和苗小花都坐在屋内。法庭庭长让他坐下后开了口:“苍大明,刘大根和苗小花起诉你,说你哄骗收养他爹,并索取老人巨款,有无此事?”
庭长话音一落,像炸雷在大明脑中炸响。他一时心头一热,双眼冒金星,休克过去了。
“庭长,你看把他吓得,我们说的都是实情,请庭长断案吧!”苗小花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爹是让苍大明花言巧语骗去的,老人的钱让他盖楼,娶媳妇用了。这回,这笔账非算清不可!”刘大根接茬说。
“咣当”,闯进一个人。刘大根、苗小花见状,身子都支撑不住了。“爹,您坐。以前都怪我一时糊涂,不管怎样,我刘大根是您的亲骨肉呵。”
“爹,今天你说句话,我尽忠尽孝您老。”苗小花带着哭腔劝说道。
“好,庭长我说句实话,也是我老头的良心话苍大明是我的亲儿子,这个刘大根的爹早死了!”他一边愤愤说着,一边抱起苍大明叫唤:“大明,大明,你爹来了,我会给你作主的呀!”
苍大明醒过来了。庭长询问:“苍大明,这位老人是你的爹吗?”
“庭长,这位老人是我认的爹,他应是刘大根的亲爹。”
老人脸色骤变:“大明,你真的糊涂啦?你才是我的亲儿子,我是你的亲爹呀!”
庭长听罢,弄得糊涂起来。一个认爹,一个不认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苍大明把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好哇,当初是你不认你爹,这回认了就好。眼下你真的要收养你爹,一要付给苍大明五千元替你爹付的欠债款。二要每年付给老人元赡养费。置于老人住在哪里,由他自己选择。”庭长一板正经对刘大根说道。
刘大根听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苗小花噌地从凳上窜起:“大根,这回倒好,认爹又认出好几千元钱,我有言在先,你再往出拿钱,我就同你一刀两断!”
“庭长,刘大根的赡养费我分文不要,我也不认他这个儿子。苍大明花五千元买我这个爹,我跟他过一辈子。不过,我有个要求,法庭给我出个证明,等我死了那天,我的财产全部由苍大明继承。”
刘大根和妻子灰溜溜走了。苍大明和老人说笑着踏上了归途。
书中暗表,这位老人在山东老家建了座“花窖子”,培育各类名花,挣了十多万元。年岁大了投奔儿子。
安度晚年,不料,出现前文的一幕。苍大明买爹、盖楼、娶新娘,又把剩余的钱捐给村小学校,四喜临门。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