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美元挂钩
年7月。当盟军从诺曼底海岸向被纳粹占领的巴黎推进时,一群来自44个国家的政府部长、经济学家和其他代表齐聚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在富兰克林·罗斯福和温斯顿·丘吉尔于年谈判达成的《大西洋宪章》的基础上,布雷顿森林会议召开,为世界设计一种新的经济秩序。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的著作重塑了国际公认的宏观经济学理论。在三周的时间里,代表们同意成立两个机构来巩固新的全球经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的贷款部门。通过这两个机构,将使用一种全球储备货币来设定国际汇率。约翰·凯恩斯为此目的游说创建一种新的国际货币,这种货币将被称为班科(Bancor)。但是美国代表团有另一个想法。
自二十世纪初以来,美国政府一直在逐步积累大量的黄金供应。二战期间,美国的黄金持有量飙升至几乎占全球供应量的三分之二,原因是同盟国将黄金出售给美国购买武器和其他大宗商品,或者将黄金存放在美联储以备保管。受此鼓舞,美国财政部高级顾问哈里·德克斯特·怀特强烈反对凯恩斯设立Bancor的想法,转而游说采用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将美元与每盎司35美元的美国黄金储备挂钩。
年12月,美国国会通过了《布雷顿森林法案》,将这些新的经济政策写入法律。几个世纪以来,各种各样的金本位制以不同的形式在全球范围内存在过,但通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被普遍接受的金本位制,它支撑着世界上第一个储备货币——美元。
为了战后重建欧洲,美国通过世界银行向欧洲央行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贷款,用于被称为马歇尔计划的重建项目。飞速发展的美国经济给金本位制制造了一个困境:没有足够的与黄金挂钩的美元用于世界贸易和债务偿还。美国黄金持有的规模和价值是相对固定的,因此美元的数量也是固定的。
在杜鲁门、艾森豪威尔和肯尼迪政府时期,美国政府鼓励美元外流,造成贸易逆差,同时鼓励来自欧洲和经过改革的日本的竞争,以维持金本位制度,并使黄金价格保持在每盎司35美元。在冷战不稳定时期,控制黄金价格变得越来越困难,公众的不确定性导致了黄金市场的热潮,每盎司金价飙升了几美元。
然而,正是林登约翰逊政府推行的宏大福利和战争政策,才让金本位制度站不住脚。为了在不大幅提高税收的情况下同时资助向贫困宣战和越南战争,约翰逊政府采取了导致赤字的过度支出政策。
通胀上升,美国政府有效地将其货币困境从美元短缺转变为美元过剩。年,法国总统戴高乐明确表示,法国的政策是“使美元贬值”,或“推翻美元的统治”,称美元不可能继续保持公正的国际贸易媒介,事实上,它是一种只为一个国家保留的信用工具。
到年,很明显,每盎司35美元的金本位制是不可持续的。世界各国政府开始将美元兑换成黄金,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导致美元贬值,而黄金兑换却进一步增加。到年,在理查德·尼克松政府的领导下,美国的黄金储备减少到全球供应量的22%,每一美元的黄金储备仅为16美分。随着越南战争的持续,以及婴儿潮一代的成年,美国的通货膨胀和失业率继续上升。
石油美元挂钩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战后经济秩序的共同支柱——英国和法国政府,宣告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和与黄金挂钩的美元的灭亡。年8月初,法国总统蓬皮杜派遣一艘法国军舰前往纽约港,奉命从美联储取回该国全部金条。
这对美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在年,法国为了避免被前进的德国军队占领,撤离了自己的黄金,美国在30多年的时间里获得了吨以上的法国黄金。8月11日,英国政府表示有意将超过30亿美元的资金转入美国持有的黄金,金本位制的棺材就此钉上了钉子。年8月13日,尼克松总统在戴维营秘密会见了一批白宫和财政部官员,制定了一个计划。
年8月15日,理查德·尼克松在白宫发表电视讲话,宣布美国将关闭“黄金窗口”,暂停美元兑换黄金。美元实际上与金本位制脱钩成为法定货币,只是国际货币篮子中的另一个参与者。尽管市场最初对尼克松冲击反应积极,美元暂时受到固定汇率的提振,但美元的价值在年3月开始下跌,当时固定汇率被放弃,货币的价值被浮动,汇率根据市场条件波动。由于不受黄金供应稳定性的影响,美元在不稳定的世界市场上急剧浮动,它需要找到另一种商品来锚定它。
年10月19日,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的12个成员国一致投票决定暂停向美国出售石油,有效地将美国置于禁运之下。这一决定在世界市场上引发了巨大的冲击波,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石油价格飙升了%,并在年至年间引发了经济衰退。即使在年3月解除禁运后,通货膨胀率继续上升,股市继续下跌,美国经济继续自由落体。
年7月,美国和沙特达成协议,沙特将同意完全以美元出售石油,这些美元随后将重新投资于美国经济,包括美国国债。不久之后,大多数欧佩克成员国也效仿沙特,以美元出售石油。美国已经成功地将世界储备货币与有限的黄金供应脱钩,取而代之的是与似乎无限的石油供应挂钩。石油美元诞生了。
美元在国际市场上稳定下来,经济在20世纪80年代初复苏,沙特王室秘密地在美国国债上投资了至少亿美元。再加上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美国的石油美元确保了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主导地位。然而,正如不可持续的趋势最终加速了金本位的崩溃一样,石油美元体系也开始出现裂缝。
石油美元脱钩
过去48年,石油换美元的全球体系促进了全球贸易,并提振了美国经济。自年以来,石油美元使美元保持强势,美国国债对外国投资者具有吸引力。尽管美国政府的主权债务从年的3万亿美元到年的30多万亿美元呈指数级增长,但美元仍保持强劲。石油、贸易和融资债务领域的美元外流为外国投资和开发提供了动力,这一点在中国表现得最为明显。
美国后来在年与中国正式实现关系正常化,随之而来的是双边贸易的爆炸性增长。20世纪80年代,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特别是在建筑业和商品制造业,中国实施了“走出去”的政策,寻求出口市场和能源。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是一项耗资4.3万亿美元的泛欧亚计划,旨在将中国的经济中心与世界连接起来。该计划将中东和中亚的国家联系在一起,追求宏伟的跨大陆基础设施项目。
除了中国的全球举措,这些石油资源丰富的海湾国家也是渴求能源的中国经济的主要目标。年,中国与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贸易额超过亿美元。中国已成为沙特第一大进口伙伴和第一大石油出口客户,享有令人垂涎的“全面战略伙伴”地位。年,中国再次努力与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科威特、巴林、阿曼等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达成自由贸易协定。如果达成这样的贸易协议,将对石油美元和美国在阿拉伯半岛的经济霸权造成重大打击。
年,欧佩克成员国委内瑞拉放弃了石油美元,转而接受欧元支付石油。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举动,但并不是特别重要。委内瑞拉远不是欧佩克最大的石油生产国,世界上超过80%的石油供应仍以美元交易。不过,上个月有报道称,中国和沙特正在谈判,考虑至少用人民币为部分沙特石油定价。但是目前石油美元仍符合中国和沙特的最佳利益,这两个国家通过对美国国债和其他贸易的大规模投资,将本国货币与美元挂钩。时至今日,美元仍占全球贸易货币的55%,而人民币仅占2.5%。
然而,在“浮动”货币市场的背景下,沙特阿拉伯和中国之间的贸易量不断增加,使得人民币换石油的交易越来越有可能实现。对沙特阿拉伯来说,将其每天大约万桶原油出口中的一部分以美元以外的任何货币定价,都将是一个重大转变。石油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不必被完全取代,因为即使只是部分取代,也可能对全球经济产生巨大影响。
一个基于两种相互竞争的储备货币运作的经济体系,将极大地重塑全球的格局,尤其是在经济仍围绕石油运转的中东地区。人民币在一篮子货币中不断增强的购买力,将被证明是中东国家的一个有吸引力的选择。随着中国在沙特阿拉伯沿红海海岸的大规模城市建设项目NEOM中扮演关键角色,这种趋势已经变得很明显。
结语
虽然我们不知道如何或何时美元将在全球贸易减少,但是,只有时间才能证明我们离石油美元的消亡有多近。但有一件事我们可以肯定:所有的人类体系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退和崩溃,并被一种新的秩序所取代。美国债务的无限制膨胀,美国在中东影响力的撤出,以及中国的崛起都表明,全球经济秩序的戏剧性转变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要近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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