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是一部谍战剧,但是其中的人物基本都能找到历史原型,吴敬中和余则成自不必说,就是佛龛李涯也有其历史原型,我们从他的名字和化名中,就能窥见端倪。
李涯是不是好人,是不是优秀特工,不在咱们讨论范围之内,咱们今天要聊的,是有历史原型的李涯,实际是一个职场失败者,他跟同僚内讧,跟上级顶牛,至少犯了三个职场大忌,就是想不死都难。
在波诡云谲的谍战中,一向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也符合《孙子兵法·用间篇》的要求:“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个好间谍的作用能顶三个师。蒋军的许多作战计划,老蒋还没看到,却已经摆到了我军将领案头,这是因为制定作战计划的那个作战二厅厅长是咱们的人。
当然,戴笠和毛人凤也非善男信女,他也往延安、西柏坡派了很多间谍,这些间谍指引轰炸机投弹,几乎改写战争历史。
我们看《潜伏》中的佛龛李涯,就想起了一个名叫沈之岳的特务:此人化名李国栋,潜伏在延安核心,属下暴露身份之后,他成功出逃,这跟李涯被交换有一半相似之处。
李涯姓李,沈之岳的化名也姓李,山岳山崖近似,所以我们可以基本确定佛龛李涯的历史原型就是化名李国栋的沈之岳。
可能有读者认为李涯这个人物纯属虚构,但是我们不要忘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没有历史人物做模板,是很难创造出形象丰满个性鲜明的艺术角色的。比如《潜伏》中的军统(保密局)天津站的站长吴敬中,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他的名字叫吴景中。
从前的作家不像现在的网文写手,坐在电脑前凭空想象就行,他们可以让雷霆战将喝咖啡抽雪茄吃香蕉,也能让十八集团军女护士穿丝袜高跟鞋抹口红涂眼影,结果上映没几天就被骂化了。
《潜伏》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就是因为其中人物都符合那个时代的特征,没有人完美,也没有人神机妙算,他们之间的争斗,几乎就是历代职场纷争的一面镜子:老谋深算但是对前途失去信心的吴敬中变得唯利是图,因为爱情而转换阵营的余则成变成了坚强的战士,粗犷豪放的游击队长大嘴翠平也成了基本合格的特工——这都是职场磨练的结果。
在职场之中,吴敬中和余则成无疑是成功的,他们结成利益共同体,吴敬中吃肉,余则成喝汤,仅余则成收受的金条、首饰、雪茄、烟土,卖了之后买枪,也能装备一个连。至于吴敬中收受的宋朝夜明珠、玉座金佛、斯蒂庞克轿车值多少钱,那就无法估量了。
两袖金风的吴敬中余则成坐着飞机远走高飞,被委以重任后军衔当然也会水涨船高,而李涯却被人摔下楼去,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两人上天,一人坠地,这就是职场成功者和失败者的天壤之别。
李涯是被暴露身份的廖三民抱着摔下楼去的,如果他不死,余则成就没有活路,连带着吴敬中也会身败名裂——抄家免职是轻的,按照戴笠和毛人凤的脾气,只要余则成暴露,吴敬中就得吃枪子儿。
吴敬中和余则成当然不能束手待毙,少将站长和中校副站长合起伙来弄死行动队队长,保密局高层是不会过问的。
这时候可能有读者要问了:余则成要弄死李涯情有可原,吴敬中为什么会对李涯下黑手?
这个问题,我们就要从李涯所犯的职场大忌说起了。
李涯在军统(保密局)天津站不但没有朋友,而且连一个得力的助手都没有,以至于他不得不跟谢若林合作,这在当时是绝不允许的——军统(保密局)和中统(党通局)是一对生死冤家,只能勾心斗角而不能携手合作,比如《风筝》中的“军统六哥”郑耀先,就是中统的眼中钉肉中刺,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李涯之所以没朋友没助手,这跟他独狼一样的性格有关,他总是跟同僚内讧:扳倒了陆桥山,又把目光瞄准了余则成。
在职场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某人跟所有的同僚都闹别扭,那这个人只可利用而不可重用。
管理之术其实就是放牧之术,这一点古人早有经验,卜式和汉武帝对此都深谙此道。据说过去的养殖者会在鹿群中放一头狼,或者在鲤鱼池里放一条小鲶鱼,为的就是让麋鹿和鲤鱼有危机感并活跃起来,但是却一定要控制狼和鲶鱼的个头和数量:不能让狼把鹿吃光,也不能让鲶鱼长到可以吃鲤鱼。
李涯就是吴敬中放在天津站的一条鲶鱼,可以利用但绝不重用,所以他宁肯让“心重手不狠”而且身上有很多疑点的余则成当副站长,也不肯提拔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李涯。
在整个天津站,是没有人替李涯说好话的,所以在李涯工作失误的时候,他只能央求“敌人”余则成:“我看见站长太太给嫂子捏腰捶背,请她替我美言几句吧。”
这就是李涯的悲哀:虽然极尽犬马之劳,但有时候还不得不靠枕头风脱罪。
李涯除了跟同僚闹别扭起内讧,还敢跟领导顶牛——副站长余则成就是他第一个目标,结果屡战屡败,还挨了耳光。
李涯算计余则成不成,在走廊里被余则成当着众人的面叫住,甩手就是一耳光,李涯捂着脸不敢还手——不但不敢还手,他连躲都没敢躲,否则以他行动队队长的身手,怎么会挨学电讯的余则成的耳光?
幸亏李涯比较瘦,血压不会太高,要是换一个胖子,受了这样的羞辱,那是很可能脑溢血的。
李涯不但跟副站长余则成顶牛,有时候还跟站长吴敬中叫板:跟谢若林合伙拿到翠平的录音之后,李涯居然跟吴敬中叫板:“别人能认错,自己的老婆也能认错?你跟这位女游击队长天天摇床,还说不是一伙的,谁信?您看着办,如果要是再宽进宽出,我就去南京!我就不相信,一个堂堂的中校副站长的老婆是匪谍,他会全身而退!”
李涯这么说,就是自己作死了:录音带往南京一交,余则成固然不能全身而退,站长吴敬中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吴敬中一听李涯如此威胁自己,眼睛里已经开始显露杀机——他要杀的当然不是余则成,而是这个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李涯。
除了跟同僚内讧、跟上级顶牛,李涯还犯了第三个职场大忌: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可以他还掌握了可以置吴敬中于死地的信息——他跟吴敬中合谋除掉“钦差大臣”陆桥山,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吴敬中都不会让他长久地活下去。
陆桥山神秘死掉之后,又是李涯拿回了陆桥山那装满了吴敬中罪证的手提包——那里面的资料,他早已看了个遍,陆桥山知道的事情,他也全知道了。
吴敬中一边把陆桥山搜集的材料销毁,一边也不能不产生这样的怀疑:李涯交给我的,是全部资料吗?
李涯肯定学过课本中的《连升三级》,那里面魏忠贤有一句很经典的话:“他骂我?杀!——他骂我他一个人知道啊,现在你也知道了,一块儿杀!”
摘自《红楼梦》的课文《葫芦僧判断葫芦案》里,那个给贾雨村出主意摆平命案的门子,下场也就比李涯强一点:“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意;后来到底寻了他一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才罢。”
读者诸君请试想一下,余则成为了自保,必然要除掉李涯,就是明知李涯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吴敬中,为了保住自己的金子、票子、房子、车子、帽子,又怎能让李涯有向上级举报的机会?
所以李涯之死是一种必然:这个职场失败者连犯三个职场大忌,不管他多能干,最终都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