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遭劫难罗松去世报父仇两心相印
罗松泽仁的马帮驮队从拉萨出发,足足用了两月的时间,才到达炉城。在炉城的日子里,罗松泽仁在当地商会会长拉措老爷的协助下,备齐了急需驮运回西藏的茶叶、盐巴、丝绸之类的物资后,择定第二天就返回拉萨。
贡嘎山在晨光的映照下宛若金山一般,那些簇拥在它周围的姊妹山有的被云海遮掩,有的被云雾缭绕。
罗松泽仁的马帮运输驮队,离开炉城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才来到折多山下,名叫折多塘的地方。此间,身背藏式“架子枪”,鼻梁架着墨色眼镜的罗松泽仁,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眺望四处起伏的山峦、绿茵草地、觅食的牦牛和白色的羊群……
女儿从驮队的后面策马追赶上领头在前的父亲问:“阿爸,看啥呀?”
“炉城是个好地方,”父亲惋惜地回答女儿道,“让人留恋,舍不得离开。”
“阿爸,不会是诗兴大发,”勇嘎泛笑对父亲道,“要为女儿吟诗一首?”
“阿爸就是个马帮,”罗松泽仁笑着回答,“能吟什么诗呀!”
勇嘎正还要对父亲说什么时,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勇嘎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策马而来的是自己的恋人——田轩和他的马帮伙伴,不由得激动地对父亲道:“是田轩!”
田轩与勇嘎是双方父辈“指腹为婚”而促成相爱的恋人,算起来自双方懂事,真诚相爱已有六七年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罗松泽仁曾几次催促田轩尽快完婚,可是田轩每次都以事业未成为由,推脱了岳父的催促。
田轩在很远的地方就跳下马,将缰绳扔给自己的马帮伙伴——赖三,拉起勇嘎的手,就直往罗松泽仁走去。
罗松泽仁满心高兴地微笑着斥责田轩道:“不是说好啦,忙你的事,不来送行吗?”
田轩回答:“我是给阿爸送宝贝来的。”
“宝贝?”罗松泽仁泛笑着问,“啥宝贝?”
田轩从腰间抽出一支匣子快枪递向罗松泽仁。
罗松泽仁接过枪,爱不释手地比划着瞄准连连赞叹道:“好枪!好枪!”
勇嘎从父亲手里夺过枪,也学着父亲的瞄准的样儿,一边瞄准,一边仿效射击的声音,连连道:“啪!啪!啪!”
一旁的罗松泽仁也抑制不住对枪的喜爱,从女儿手里夺过枪,搬弄起扳机来。
“阿爸,”勇嘎凑趣地对父亲道,“乐坏了吧!”
“当然乐坏了!”罗松泽仁兴奋地回答了女儿的问话后,问田轩道:“从哪搞来的?”
“从部队一个连长那里弄来的。”
罗松泽仁高兴地跨上马策马前行几步,回头对田轩道,“回吧,‘谢’我就不说啦!”
岳父离开后,田轩依依不舍地注目勇嘎良久后,道:“回拉萨有一两千里路,你可要保重好自己!”
“你也保重!”勇嘎走进田轩轻声道,“听我阿爸说,明年的藏历年给我们完婚。”
田轩惊喜地:“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勇嘎连忙以手捂住田轩的嘴,用眼睛暗示田轩不能让自己父亲听见。
这时,从后面传来拉措老爷管家的喊声:
“罗松泽仁老爷,你等等!”
“罗松泽仁老爷,你等等!”
“……”
罗松泽仁闻声望去,只见拉措的管家呐喊着,正向自己策马驰骋而来。同时,在管家身后紧跟随着一辆敞篷马车。
一位马帮对罗松泽仁道:“是拉措老爷的管家。”
那位马帮的话音刚落,罗松泽仁就看见了从马车窗户探出头的拉措,便情不自禁地喊了声:“拉措老弟!”便策马前去迎接拉措。
乘坐在马车上的拉措老爷,见罗松泽仁调转马头向他驰来,迫不及待地连声吩咐赶车的车夫:“停车,停车!”
马车刚停稳,罗松泽仁已来到马车前面。
管家上前为老爷拉开马车的门时,一位护卫连忙跪在门处,甘作“垫踏石”躬身于地,让主人踏在自己的背上下车。拉措老爷踏背下车后,随同拉措老爷而来的欧阳敏慧,出现在了车门前。当管家欲搀扶欧阳慧敏下车时,欧阳慧敏不愿意享受踏人之背下车的“待遇”,便对躬身跪于地,甘作“垫踏石”的人婉言地:“请让一下,我能跳下。”
“小姐,”管家解释说,“这是本分——礼数!”
欧阳慧敏执意不过,只好仿效拉错老爷的方式下了车。
拉错老爷见罗松泽仁的目光落在了欧阳慧敏身上,便向罗松泽仁介绍欧阳慧敏说:“她是我在上海做生意的弟弟的干女儿。”
罗松泽仁脱口问:“是次仁丹真的干女儿?”
拉错老爷点头应允道:“她叫欧阳慧敏,”继而责备欧阳慧敏道,“还不叫你罗松泽仁大伯。”
欧阳慧敏亲昵地:“罗松泽仁大伯!”
罗松泽仁尴尬地泛笑连声道:“好!好!”继而将拉措拉到一边,小声地问,“这小姐莫非要随我去拉萨?”
拉措老爷注目着罗松泽仁点头应允道,“我就为这事特意前来拜托你的。”
“什么拜托呀,”罗松泽仁以斥责的语气,爽快回答,“人交给我就行啦。”
这时,拉措老爷的目光移向策马而来的勇嘎和田轩。勇嘎刚下了马,父亲即刻责备女儿道:“还不快叫你拉措伯伯!”
勇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脸上泛着红晕,小声地:“拉措伯伯。”
拉措询问罗松泽仁道:“这是勇嘎吗?”
在得到罗松泽仁点头应允后,拉措感叹地对罗松泽仁道:“我们真是老了……”继而对勇嘎道,“我去你家的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小姑娘,可现在都成大姑娘啦。”
一阵爽朗的笑声后,拉措老爷的目光落到田轩身上,手指着田轩道:“我认识你,你是马帮——田轩?”
“谢谢会长,”田轩回答,“能记得晚辈。”
拉措上下打量着田轩,夸奖道:“不错!是个马帮的好把式。”
“晚辈没本事,”田轩羞涩地自谦道,“只能干马帮。”
“马帮好!”拉措老爷风趣地道,“没有你们马帮,藏汉两地的物资,运不进,送不出,还能有我这个商会会长吗?”
一阵笑声过后,拉措老爷打量着与田轩亲昵地站在一起的勇嘎,会意地一笑,将罗松泽仁拉去一旁,神秘地道:“告诉老哥,是啥回事?”
“你是要问田轩和勇嘎的事?”
“别装糊涂,”拉错老爷责问罗松泽仁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给我吱一声?”
罗松泽仁回忆地说道:“这门亲事是我女儿满三岁的时候,由我和田轩父亲定下的……”罗松泽仁说着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这天,罗松泽仁为女儿的生日和与添加缔结儿女亲家的仪式在罗松泽仁府邸举行。贵族家将就排场,罗松泽仁邀请来了诸多的朋友和客人前来祝贺。仪式刚一结束,舞会便在留声机播放出的舞曲声开始,身着藏装的男宾们,有的拖着长长的发辫;有的将发辫盘得像高耸的“富士山”,一个个都搂着藏族女人在翩翩起舞。在起舞人中不乏有位不速之客——英国人理查德。
“就在那天晚上,拉萨爆发了‘驱汉运动’”罗松泽仁忧心忡忡地结束自己的回忆道。
“‘驱汉运动’,”拉措老爷惊疑地问,“这么说来——婚事在民国初年就定下啦。”
“是啊,”罗松泽仁内疚地道,“没想到,那场驱汉运动给田家带来了灾难……”
“灾难,”拉措惊疑地问,“啥意思?”
“你了解‘驱汉运动’发生的原因吗?”
“我当然了解,”拉措老爷爽快地道,“那是因为辛亥革命的爆发,引起西藏发生动乱后,大英帝国趁机在西藏搞‘独立’,煽动和挑唆西藏地方政府官员,发动的一场内乱。”
即刻,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罗松泽仁眼前……
那一晚,拉萨城的上空,到处都响着尖利刺耳的哨声。在哨声下,一队队背着毛瑟枪,擎着火把的藏兵冲出了军营,占据了街头小巷,并对街上汉人经营的各大小商舖恣意砸门……
——顿时,犬吠声、枪托的擂门声、吼叫的嚷叫呵斥声响彻拉萨各个角落。
在这场动乱中,受冲击的不仅仅是在拉萨经营的汉族商人,还有“国立拉萨小学堂”的教师员工。这些受冲击的汉族人士,全都被五花大绑武装押解着来到空旷的操场,听候训斥:责令他们,七天之内离开西藏,否则作为奴隶进行发配……
在田轩家的“吉祥茶庄”商舖内,冲进店内的藏兵,见到田轩父亲不由分说,举起枪托就往其脸上、身上一阵猛砸,同时,另些的藏兵直冲上楼后,店铺雇员徐大伯躬身护着年幼的田轩,任凭藏兵的枪枪托在自己头上、身上猛打猛砸。
当被五花大绑的徐大伯和年幼被拖拽出来店铺来到街上时,田轩亲眼目睹遍体鳞伤的父亲,头抢着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老天啊!你这是要灭我田家啊……”田轩父亲哭喊着一头撞死在人行道的条石上。
“爹!……”年幼的田轩哭喊着扑在了父亲身上。
“后来怎样?”拉措老爷性急地催促着问。
“对死者简单的安葬以,”罗松泽仁又陷入回忆之中……
头缠白色孝布的田轩,向父亲坟头叩了头后,被徐大伯牵拉着手,就此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拉萨。当田轩随同肩挎布包袱的徐大伯,冒着凛冽的寒风,行走在返回四川的路上时,罗松泽仁带着年幼的勇嘎策马赶来了。罗松泽仁父女下马后,勇嘎直向田轩跑去,罗松泽仁则走至徐大伯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将马的缰绳和一个鼓胀的皮囊口袋塞到徐大伯手里。
徐大伯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
“回吧,”罗松泽仁对徐大伯道,“我会来看你们的。”
“田轩哥,”勇嘎问田轩道,“你还回来吗?”
田轩摇头回答:“不知道。”
罗松泽仁俯身抚摸了下田轩的小脸颊,问:“长大了打算做什么?”
田轩的双眼闪着炯炯有神的目光坚定地回答:“——马帮!”
“田轩这小伙有志气,”拉措老爷打断罗松泽仁的回忆,斥责罗松泽仁道,“这婚事都定下快二十多年啦,你为啥还不给他们完婚?”
“这孩子像他父亲——性格倔犟,”罗松泽仁结回答,“催他们完婚吧,就是那句话‘男人以事业为重,干出事业才成婚’。”
“这孩子现在也是马帮头了,”拉措老爷建议道,“事业也算是成功——婚该结啦!”
“打算明年开春,”罗松泽仁回答说,“就为他俩完婚。”
勇嘎走到父亲身边,羞涩地拉着父亲的衣角,小声道:“阿爸,别说啦,羞死人啦。”
“好,”父亲爱怜地道,“不说,不说。”
拉措老爷逗弄着勇嘎问道:“不好意思——害羞啦?”
勇嘎羞涩地锤头瞥了田轩一眼。
“瞧,”拉措老爷笑着对罗松泽仁道,“小嘴噘起来可挂亮油壶啦”。
一阵爽快的笑声后,拉措老爷唤正在忙着摄影的欧阳慧敏道:“欧阳侄女,你过来一下。”
欧阳慧敏过来后,拉措老爷向欧阳慧敏介绍勇嘎道:“这是你罗松泽仁大伯的女儿——勇嘎。”
欧阳慧敏上前拉着勇嘎的手亲昵地:“你好!我叫欧阳慧敏。”
当拉措欲要向欧阳慧敏介绍田轩时,田轩抢先向欧阳慧敏自报名字道:“——田轩!”
“从今起你俩就是姐妹,”拉措同时叮嘱勇嘎接着道,“你这个姐姐是初来藏区,你可要关照她哟。”
勇嘎甜甜地一笑回答拉措老爷说:“我知道!”
“你这个姐姐可有大能耐哟,”拉措老爷赞扬着欧阳慧敏对勇嘎继续道,“是香港《环球地理》杂志社的……”拉错一时口吃了。
管家一旁补充道:“摄影记者!”
“对对对!摄影记者,摄影记者!”拉错自嘲地,“老啦,瞧我这记性。”
勇嘎疑惑了,轻声问田轩道:“啥叫摄影记者?”
“摄影就是照相,”欧阳慧敏指着胸前的相机解释说,“把看到的有价值的东西,用相机记录下来,就叫摄影记者。”
勇嘎仍是一副疑惑的模样。
“给你看样东西,”欧阳慧敏对勇嘎道,“你就明白啦。”说着转身去马车处。
勇嘎愈加疑惑了,问田轩道:“啥东西?”
“不知道。”
欧阳慧敏取来了一叠照片,递给勇嘎道:“这是照片,你看看就知道了。”
勇嘎接过照片,一张张看了起来……。
欧阳慧敏在一旁指着照片的人介绍说:“这是我父亲……这是我在马场骑马……这是……”
勇嘎看了看欧阳,又看了看照片,赞叹地:“神奇,太神奇了。”
“妹妹,”欧阳惠敏拉起勇嘎的手,看着田轩道:“给你俩照张合影照。”
勇嘎目视着田轩,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轩拉起勇嘎的手,走至背对贡嘎山的地方,欧阳慧敏则半蹲在地上举起了相机。只听“咔嚓”一声后,欧阳惠敏,泛笑对勇嘎道:“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你们的照片。”
勇嘎瞥了田轩一眼,感激地对欧阳惠敏道:“谢谢!”
“时候不早啦,”拉措对罗松泽仁道:“就不耽误你们赶路啦。”
“那,”罗松泽仁抱拳道,“仁兄,保重!”
“还有件事,”拉措向罗松泽仁交代说,“这一路上所有的开销,都记在我头上,再来炉城时,我如数还你。”
“什么还不还的,”罗松责备说,“把我罗松泽仁看成什么人啦?”
“那,就什么也别说了,”拉措抱拳告辞说,“就此作别,……保重!”
罗松泽仁也抱拳回敬答道:“你也保重!”
管家为欧阳慧敏牵来坐骑,对欧阳慧敏道:“小姐,一路保重!”
罗松泽仁挥着手与拉措老爷分别后,就要踏上返回拉萨的征程了。他扭头问欧阳慧敏道:“欧阳小姐去拉萨有一两千里的路,你行吗?”
欧阳慧敏泛笑回答:“我想还是可以。”
“阿爸,”勇嘎手挽着欧阳慧敏的手,喊着父亲道,“你放心,一路上我会照顾欧阳姐。”
罗松泽仁抬头看了看日头,对田轩道:“你也回吧!”
田轩瞥了勇嘎一眼,欲转身离开时,罗松泽仁叫住他道:“等等!”
罗松泽仁一走到田轩面前,并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佩戴在自己胸前的红宝石镶边的银质饰物,戴在田轩的脖子上,对田轩道:“这是我们家族饰物,戴上它,你就是我们家族的人啦。”
田轩兴奋地泛笑回答:“谢谢阿爸!”
罗松泽仁翻身上马,挥手对田轩道:“回吧!”
“阿爸,”田轩也向罗松泽仁挥手道别着说,“一路保重!”
“这条路跑了几十年啦,”驱马行进的罗松泽仁回头风趣地回了一声,“放心!——平安!”
勇嘎则下马来到田轩面前,注目着田轩佩戴的饰物。甜蜜地笑着对田轩道:“阿爸把家族的饰物都给你啦,表明他特喜欢你、心疼你。”
正在田轩幸福地点头时,勇敢地吻了一下田轩,嘻笑着跃上了马背。
田轩手捂着背勇嘎吻过的脸颊,目送着勇嘎和驮队远去,直至从视野消失……
绿草茵茵,驮着藏茶或其它物资的牦牛,在马帮的驱赶下,一面贪婪地觅食,一面慢悠悠地向山顶挪步……
折多山的山脉由无数座山头连绵构成,山头与山头之间,天然形成一条沟壑。罗松泽仁的马帮驮队,爬上山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丛林和山丘。同时,在山丘与山丘之间,天然形成沟壑地带。沟壑地带虽然不是很长,但却充满了危险。
脸上留有三道疤痕,绰号叫“刀疤”的劫匪,率领他手下的一二十个武装马贼(劫匪),已经埋伏在沟壑带的两侧,做好了偷袭马帮牦牛驮队的准备。毫无准备的马帮,像往日一样驱使着驮着物资的牦牛,缓缓地走进了峡谷走廊,也就是走进了“刀疤”设下的埋伏圈。
领头的牦牛用头角撩开横在自己前面的虬枝,正埋头觅食时,驱使的马帮斥责地骂了一句:“懒瘟!”正要挥鞭驱打时,突然一声枪响,马帮应声倒地后,埋伏在两侧的劫匪,同时向马帮开火射击。即刻,受惊的马匹和牦牛左冲右撞,沟壑一片混乱……
“卧倒!卧到!”罗松泽仁一边指挥,一边掏枪还击。
罗松泽仁的话音刚落,马帮们或以“凹”地为掩体,或以倒地的朽树为掩体,对劫匪进行还击。
——枪声在峡谷激烈回响。
田轩和罗松泽仁及有关道别分手后,他和自己的马帮伙伴并没有急着返回炉城,而是慢悠悠地吹着牛往回走。当田轩闻到从远处传来的枪声,即刻紧张地道:“不好!出事啦!”连忙调转马头,朝山头疾驰而去。同时,田轩的伙伴——马帮赖三、周胖子、富贵也紧跟随在田轩的后面疾驰着赶往出事的地点。
策马赶往出事地点的田轩他她的伙伴还没有到达山顶,出事地点的枪声就逐渐稀疏。整个沟壑无论是高处还是低处,乃至朽树下和山坡处,不是躺满了双方的尸体,就是受惊的牦牛和牲口,逃命时洒落在地上的物资……
枪声虽然稀疏,但是不等于沟壑已经平静。只见躲在树后的罗松泽仁,一枪击毙了一强盗,正欲向降巴丹真开枪时,降巴丹真抢先向罗松泽仁开了枪。与此同时,双手紧捂着耳朵惊恐地蹲在毁倒的大树旁的勇嘎、欧阳惠敏亲眼目睹到罗松泽仁中枪倒地……
勇嘎目视着躺在血泊中的父亲,歇斯底里般地叫了一声:“阿爸!……”便奋不顾身地向父亲冲了过去。
“小姐!”趴在勇嘎对面的奶妈,为保护勇嘎连忙冲上前去,但是她还没有跑到勇嘎的身边,就被射来的子弹击倒于地。
勇嘎仍一个劲地冲向父亲……
“勇嘎!”欧阳惠敏惊呼着刚起身去保护勇嘎,一颗子弹击在了她的肩胛处,她踉跄了两步后,便跌倒于地……
疯狂了的勇嘎,已经把生死抛于脑后,当她不顾一切地跑到父亲身边,从地上抱起父亲半截身子,失声呼喊着:“阿爸!阿爸……”
这时,一劫匪正要向勇嘎扣动板机时,尚有一息生命的马帮,以最后的勇气,抢先扣动了扳机,救下了勇嘎的性命。
枪声停息了,丛林的松涛声仿佛在为死者哭泣……
劫匪刀疤拉下自己身着的皮袍,赤裸着上身,解着裤带,一步一步地逼近勇嘎。
“别过来!别过来!”勇嘎无助地,“你别过来……”
刀疤拉掉裤子,赤裸着身子逼向勇嘎。
勇嘎拾起地上父亲用过的手枪,双手颤抖地端着枪用发着颤音的语调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刀疤狂笑继续逼近勇嘎说:“你开枪呀,不敢吗?我的宝贝。”
勇嘎开枪了,随着一声枪响,降巴丹真怒目注视着勇嘎,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胸部,向前趔趄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同时,勇嘎也被惊吓得晕厥倒地。
——大自然没有因为沟壑发生的流血而改变模样,依旧是蓝天白云,流水淙淙、绿茵的草地盛满了鲜花。
田轩和他的伙伴赶道出事地点时,他们都被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满地杂乱的物资惊呆了。正在田轩六神无主的时候,欧阳惠敏鼓起勇气从地上挣扎着直起身子张口道:“田……”可是话未出口,又跌倒在地上……
田轩惊疑地:“欧阳……”连忙跑上前去。
田轩蹲在地上,欲要扶欧阳慧敏时,欧阳慧敏断续地对田轩道:“救,救,救勇……”话没说完,又无力地倒地了……
田轩来到勇嘎身旁,蹲在地上,抱着勇嘎哭喊的嗓音连声呼唤:“勇嘎!勇嘎!”
与此同时,赖三扶起勇嘎身旁的罗松泽仁,也呼唤起来:“罗松泽仁大叔!罗松泽仁大叔!……”
罗松泽仁微微睁开眼睛,用最后的力量将女儿和田轩的手合在一起,以临终的力量断续地道:“拉……拉……拉萨……”话未说完,就撒手人寰了
田轩歇斯底里般地呼喊声:“阿爸!阿爸!……”
欧阳惠敏用手掩住流血的肩伤,再次鼓足勇气,微弱的声音道:“快,找,找大夫……”
田轩痛苦地大声对伙伴道:“救人,你们傻啦——救人!”
没有死去,只是负伤的刀疤,拉着赖三的裤脚,乞求地道:“救救我,救救我……”
田轩冷酷的目光,鄙夷地注目着刀疤。刀疤避过田轩的目光,依然有气无力地乞求赖三道:“救救我,救救我……”
“混帐东西!”赖三枪筒指着刀疤,忿忿地骂道,“老子给你再增加一个对穿窟窿!”
“赖三!”田轩阻止赖三道,“留他一命!”
……
日已西沉,教堂的尖顶在夜幕下的愈加显得神秘莫测。教堂内人来人往,这些来教堂的人都是商界人士,当然也包括其中有拉措老爷的朋友,他们都是听说马帮驮队遭到劫匪袭击,拉措老爷的侄女负伤,特意赶来探视的。
田轩陪同拉措老爷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探视的朋友后,心情沉痛地踱步到教堂的祈祷大厅,从墙上彩绘的耶稣蒙难的壁画,联想到罗松泽仁中弹倒地时情景,盈满眼眶的泪水不由得潸然而下,心里愤愤地诅骂道:“暴虐!暴虐!”
教堂的侧门开了,神父和修女刚出现在门前,拉措老爷连忙迎上前去,迫不及待地:“约翰神父,两位小姐怎么样?”
“上帝保佑,”神父安慰地,“两位小姐的情况都非常好!”
拉措老爷担忧地问:“勇嘎她……?”
“她很好,”神父解释说,“只是恐惧和惊吓使她神志出现了暂时的紊乱。”
拉措老爷感激地:“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一修女女护从室内出来,对拉错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拉措老爷、田轩随神父进了病房后,拉措老爷迫不及待地走到病床前,焦急地目光注视着各躺在一张病床上的勇嘎和欧阳惠敏。神父对拉措老爷道:“欧阳小姐是肩部中弹,弹头已经取出,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勇嘎小姐因已经服过了安神药,醒过来就没事了。”
拉错感激地双手紧握着神父的手道:“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
“不要谢我,”神父虔诚地,“我们都要感谢上帝。”
拉错老爷发自肺腑地道,“感谢佛主,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病人需要静养,”神父对拉错道,“你们都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通知你们。”
拉错老爷双手合十,连声道:“谢谢,谢谢!”
田轩和拉措老爷出了教堂后,拉错老爷叮嘱田轩道:“我那老朋友——罗松泽仁就只有勇嘎一个女儿,他这一走,家里的大小事都得全靠你啦。”
“会长,你放心,”田轩一字一句地,“我虽然还没有与勇嘎正式成婚,但我知道孰轻孰重。”
“你岳父没有看错你!”拉措老爷拍了拍田轩的肩头后,抱歉地道,“家里还有事,我们就此分手吧。”
“我得再呆会儿,”田轩道,“等勇嘎苏醒过来。”
“那,”拉措老爷挥手向田轩告别道,“我就先行一步。”
田轩他拉错老爷分别后,在教堂外的小道徘徊时,赖三驱马赶来。
田轩上前迎上赖三急切地问:“那劫匪的情况怎样啦?”
“死不了啦,”赖三气愤地道,“我真不明白,你干吗要救那劫匪?”继而,怒不可遏地继续道,“对劫匪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什么也别说啦,我理解你们的心情,”田轩叮嘱道,“回去告诉大伙,劫匪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知道啦,”赖三有气无力地回答,“守口如瓶。”
夜,教堂内外一派静寂,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遍地都是斑驳的光亮。
远处寺庙响起了晨间的钟声的时候,躺在病榻上的勇嘎才徐徐地睁开眼睛。当她用奇异的目光环视这里的一切后,默默地问着自己:“这里是哪?我怎么躺在这里?”
勇嘎的眼睛越来越明亮了,丛林激战的情景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罗松泽仁中弹倒下……
“阿爸!”勇嘎呼唤着向倒地的父亲冲跑过去……
奶娘唤着勇嘎,倒入血泊之中……
欧阳惠敏为保护勇嘎,替勇嘎挡弹倒下……
洛桑赤裸着躯体,逼近勇嘎……
勇嘎扣动了扳机,洛桑应枪声倒地……
勇嘎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幕,令她惊恐地猛地坐起,失声地呼喊:“欧阳姐!欧阳姐!”……
田轩、戴维神父闻声赶进屋子。
“告诉我,”勇嘎紧紧地拉着田轩的手,“欧阳姐,她在哪?”
“她受伤啦,”田轩,“刚做了手术。”
“阿爸怎样啦?”勇嘎急切地问,-“我要见我阿爸!”
“勇嘎小姐,”神父半俯着身子对勇嘎解释说,“你现在还是病人,需要静养。”
“田轩,”勇嘎性急地,“快告诉我,阿爸怎样啦?他现在在啦?”
“勇嘎,”田轩安慰说,“你什么也别想,安心休息。”
“不!不!我要见我阿爸,我要见我阿爸……”勇嘎说着说着,瞬间只你觉得天地在不停地旋转……
几天后,在拉措老爷的协办下,罗松泽仁的葬礼在庄严肃穆的喇嘛寺外的阶梯广场举行。葬礼仪式非常隆重,前来参加葬礼的基本都是炉城商界的人物,和罗松泽仁在炉城的好友。在低沉的法号声中,寺院的喇嘛秩序井然地从殿堂出来,走到广场席地入坐后,诵起了超度亡灵的经文……
喇嘛寺修建在山的最高处,寺庙广场的四周,挂满了五色的经幡。这些经幡在疾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仿佛也在吟诵经文。拉措老爷、田轩、勇嘎、欧阳慧敏及炉城的商界人士都肃穆着列队站在广场下端的低处,为罗松泽仁及他手下的罹难马帮送行。
喇嘛寺大殿房顶,聚集了无数的秃鹫。这些秃鹫都是“天葬”习俗的来客。当和佛手摇着转经筒祈祷完了经文,向空中洒投了第一把“祭奠食物”后,随之,寺院的大小喇嘛仿效和佛,向空中抛洒起“祭奠食物”来。伴着在空中飞起的祭奠食物,秃鹫展翅抢食起来……
勇嘎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她每天都没空闲过,一大早没等马帮起床,就一个人策马去郊外,用父亲遗留下的快抢,对着灌木林胡乱的射击。
午饭时分,赖三、周胖子骑马赶来。勇嘎瞥了他俩一眼,问:“田轩怎么没来?”
“他……”赖三口吃起来,“他,他去找马帮,找马帮去啦。”
“马帮?”勇嘎惊疑地,“啥马帮?”
“去,去过……”赖三,半晌道,“去过拉萨的马帮——向导啊!”
周胖子将马栓在树上后,走至勇嘎身边道:“想不到,老板娘对枪还情有独钟。”
“讨厌!不许叫老板娘,”勇嘎制止说,“叫我名字——勇嘎!”
周胖子讨了个没趣,只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勇嘎射击。
勇嘎打完枪里的子弹,更换弹夹时,赖三在一旁道:“打枪是有门道的,没有目标的瞎射,练不出本事,只能是打枪玩。”赖三说着抬头瞥了从空中掠过的山雀,抽出自己佩戴在腰间的驳壳枪,就是一枪,随着枪的响声,中弹的山雀应声落地。于是赖三自得地对勇嘎道:“学习射击,就得要先学瞄准,做到:先声夺人——一枪毙命。”
“赖三师傅,”勇嘎诚恳地“从今起,你就是我的老师。”说着抱拳半蹲着跪地道:“师傅,受我一拜!”
“别听他胡吹,”周胖子对勇嘎斥责赖三道,“论枪法,他呀,还是小字辈。”
赖三恼怒地:“你!”
“我怎啦,”周胖子大不咧咧地,“说得不是事实吗?说着上前鄙视地,“——手下败将!”
“你,”赖三不服地为自己狡辩道,“你这是翻老账!”
“你俩都别争啦,”勇嘎泛笑道,“都是我的师傅!”
赖三看着周胖子高傲地笑啦。
周胖子鄙夷低看了赖三一眼,和颜悦色低对勇嘎道:“小姐,回吧——该吃午饭啦。”
“行!”勇嘎干脆利落低回了一声,将自己的枪在腰间一插后,便牵自己的坐骑去了。
田軒的家,坐落在炉城的北门。这里虽然比不过中桥一带的繁华和热闹,但也算得上是在繁华区域范围。被田軒称呼为“伯伯”的人,叫徐志富。徐志富自十一二岁就随田軒父亲从四川的雅安去了拉萨,在田軒家所开的“吉祥茶庄”当学徒。学徒期满了后,被田軒父亲留了下来,聘为茶庄的店员。徐志富自来到吉祥茶庄,一直对主人忠心耿耿,没有离开过茶庄一步。拉萨发生“驱汉事件”后,徐志富才被迫带着年幼的田軒离开拉萨来到炉城,凭借罗松泽仁在拉萨所给予的几根金条,除了在一路上的开销外,余下部分,在炉城开办了专营雅安出产的黑茶的“吉祥茶庄。时间一晃,“驱汉事件”已过去二十多年,徐志富也由满头黑发的小伙,转瞬成为了白发的老人。
徐志富在炉城生意场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但将田軒抚养成人,而且还一手把“吉祥茶庄”经营得有声有色,除了在炉城有自己的销售商铺外,而且还有自己的马帮运输驮队。现在徐志富虽已步入花甲之年,但已成人的田軒,在诸多商业事务上,已能独挡一面,尤其擅长雅安和炉城两地的物资往返运送。
勇嘎随赖三和周胖子刚回来田軒的家,就急着要见到田軒,可是经打听,才知道田軒一早出门至今都还没有回家。于是,坐在饭桌上的勇嘎气恼地将用餐的筷子一扔,便出了饭堂。赖三连忙追出门,向勇嘎解释道:“我不是告诉过你,老板去找去拉萨的向导了吗?”
“给我说实话,”勇嘎逼问着拉萨道,“田軒究竟去哪啦?”
“我说去找向导,”赖三一口咬定说,“就是去找向导。”
“他除了认识几个马帮,还能认识谁?”勇嘎问,“人生地不熟的,他能上哪去找向导?”
“这,”赖三为难地回答,“我哪知道啊!”
勇嘎的怀疑是正确的,田軒并没有去找向导,而是去了藏医所见劫匪——刀疤去了。
刀疤是个命大之人,被田軒救下送到藏医所后,经老藏医洛西的救治——从胸部取出子弹头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康复得好。老藏医用汤勺为刀疤喂完最后一勺药,刀疤感激涕零地道:“门巴老爷,你是我降巴丹真的大恩人!”
“你的恩人是马帮兄弟,”老藏医,“要不是他们救你及时,你的小命早就不保啦。”
降巴愧疚地:“我能见到马帮兄弟吗?”
“他正在外屋等着见你,”老藏医回答,“我去把他给你叫来。”
老藏医刚要转身出门时,田軒走进门来。
“恩人!”劫匪刀疤紧拉着田轩的手,眼眶噙着泪道,“我降巴丹真来生就是变猪变牛,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田轩目视着劫匪问:“你就叫降巴丹真?”
“大号叫降巴丹真,”劫匪回答说,“我们这行的人都叫我‘刀疤’。”
田轩以审视的目光注目着降巴丹真问:“告诉我,你和罗松泽仁有啥不可戴天的仇恨?”
“是我糊涂,”降巴丹真愧疚地道,“为了钱财受雇于人,才……”
田轩急切地问,“是谁雇你?”
“一个名叫泽郎桑珠的人,”降巴丹真回答,“他找到我,说他的主人与罗松泽仁有不共戴天之仇,愿意出一千大洋,请人替他杀了仇人。”
“就为一千大洋,”田轩脱口问:“你就答应了这事?”
降巴丹真愧疚地点头应承道:“我应承下这事后,没几天,泽郎桑珠就和他的主人次郎尼玛找上门来,预付了我五百现大洋后,次郎尼玛留下话说,‘杀了罗松泽仁,再付我五百,凑够一千的整数’。”
田轩性急地问:“有证据吗?”
“有!”降巴丹真回答,“次郎尼玛亲自给我了张五百大洋的欠条。”
“把欠条给我看看。”
“欠条在管家手里,”降巴丹真诚恳地,“恩人,你需要这欠条,我降巴丹真说话算数——一定亲手把欠条交到你手上。”
“我信你!”田軒说着起身,叮嘱降巴丹真道,“这段时间,那也别去,就在这安心养伤,我已经给大夫交代过了,你所有的开销,都由我来结账。”
“恩人!”降巴丹真感动地两行热泪溢出,不知说什么为好。
这是周胖子骑马匆匆赶来到藏医所,他下了马,扔下缰绳就慌慌张张地跑进藏医所,见到田軒就急迫地喊着道:“老板不好啦,家里失火啦!”
“失火!”田軒紧张地连忙问,“谁干的事?”
新落成不久的马厩房一片火海,马厩里的十多匹骡马虽然已被牵出了火场,可是因受惊吓,仍在不停地嘶鸣。
田家伙计们在忙着灭火时,闻讯从城里赶回来的勇嘎,刚进大门,负责管理马厩的富贵,拿着竹根做的鞭子,跑到勇嘎面前,跪在地上双手将鞭子举过头顶,奉给勇嘎道:“勇嘎姑娘,我富贵错啦,是我抽烟引发了大火,我甘愿受罚。”
勇嘎狠狠地将鞭子扔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斥责富贵道:“谁叫你下跪!——没骨气的东西!”
富贵感动地淌泪叫了声:“勇嘎姑娘,……”自己就哽咽地泣不成声了。
“跪着干啥?”勇嘎再次忿忿地回头道,“还不去快去救火!”
火势逐渐熄灭时,田轩回来了。当他看到马厩房只剩下冒着黑烟的框架时,其内心也颇感心疼。
“老板!”富贵垂着头来到田軒面前,认错道,“富贵给你闯祸啦。”说着眼眶涌出了泪水。
“烧啦就烧啦,”田轩轻松地道,“别做起那母兮兮样子!”
“老板,……”
“去去去!”田軒不想听富贵认错的话语,走到伯伯徐志富身边,目视着还在冒黑烟的梁柱,以商量的口气对伯伯道:“马厩房少不了,得马上盖起来。”
徐志富随便回应了一声:“不用你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整个一个下午,富贵都在悔恨和郁闷中度过的。吃晚饭的时候,他没去饭堂,仍然独自坐在烧毁了的马厩房旁边暗自神伤。赖三走了过来责问他道:“是吃饭的时候啦,还傻坐在这里干啥?是还要等老板来请你呀?”
富贵转过身,背向赖三道:“别在这碍我的眼睛——你走!”
“好,我走,我走,”赖三走几步后回头忿忿地骂了富贵一句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勇嘎自父亲去世后,一改过去睡懒觉的旧习,每天都早早起床,在院内练习手枪的瞄准射击。每天都睡晚起早的徐志富,一早起来出屋门,见勇嘎在晨练便劝阻地道:“勇嘎,大伯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就别再折磨自己啦。”
“大伯,没有好的枪法,”勇嘎坦诚地,“咋能为父亲报仇啊!”
“报仇是男人的事,”徐大伯一字一句地,“相信田轩,他会替你报仇的。”
“不能全靠田轩,”勇嘎自信地,“我自己也要努力呀!”
“你呀,”徐大伯指着勇嘎道,“给你阿爸一样——倔犟!”
这时,田轩牵着马从后院过来。
“田轩,”勇嘎叫住田轩问,“这么早你要去哪?”
“我正要叫你呢,”田轩征求意见地,“能陪我出去一趟吗?”
“去哪?”
“——教堂!”
教堂离田軒家约有四五里地,当田軒和勇嘎来到教堂走进欧阳慧敏住的病室时,病床上的欧阳慧敏刚喝罢了牛奶。欧阳慧敏一见到田轩和勇嘎,惊喜地分别唤了声:“田老板!勇嘎妹妹!”同时挪动自己的身子,让出地方让勇嘎在自己身边落座。
“欧阳姐,”勇嘎愧疚地对欧阳慧敏道,“为了我,让你受苦啦。”
“我们是姐妹,”欧阳慧敏责备勇嘎道,“这样说,不是见外了吗?”
勇嘎亲昵地依偎在欧阳慧敏怀里。
“伤养得怎样啦?”田轩问。
“很好!”欧阳慧敏回答,“神父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啦。”
“姐,”勇嘎问,“你还去拉萨吗?”
“当然去,”欧阳慧敏回答,“姐真想明天就出发去拉萨。”
“那,”勇嘎高兴地跳了起来拍了下手,抱着欧阳慧敏肩头道,“我们姐妹又要在一块啦!”
勇嘎和田轩别了欧阳慧敏来到教堂门外,勇嘎在解栓马的缰绳时,问田轩道:“我们现在去哪?”
解了缰绳,且已跨上马的田轩回答道:“去了你就知道啦。”
田軒带勇嘎去的地方是折多河畔。折多河是流经炉城的主流河,也是炉城的母亲河。田軒和勇嘎来到河畔,勇嘎把拴马的缰绳扔给田軒后,自己便伫立在乱石滩头,极目远眺,只见远处的贡嘎山雪峰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发光。
田轩栓好马,走近勇嘎并从身后搂着勇嘎道:“向你打听个人?”
“有这么严肃吗?”勇嘎转过身,面对田轩,俏皮地道,“打听谁呀?”
田轩目视着对方问:“泽郎桑珠!”
“泽郎桑珠,你不认识,”勇嘎惊疑地,“干嘛突然提起他?”
田轩回答:“我听说过这人的名字,随便问问。”
“泽郎桑珠是我家在拉萨商铺的店员,”勇嘎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同我表哥共同打理我家拉萨城里的两家商铺。”
田轩惊疑了:“你还有婊哥?”
“当然有!他叫次郎尼玛!”勇嘎俏皮地,“吃醋啦?”
“他长啥样,我都不知道,”田轩回答,“吃哪门子醋呀!”
“他喜欢我,”勇嘎解释说,“是我阿妈娘家的远房亲戚。”
“这人如何?”田轩问。
“挺不错!”勇嘎说话的语调低了下来,瞥了田轩一眼,“有句话,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放心,”田轩信誓旦旦地,“我保证不生气。”
“——他们家原来也是贵族,后来破败了,父母双双去世后,”勇嘎一字一句地,“七八岁的时侯,我阿妈就把他接到我家。那时候我也只有五岁。可以说,我倆从小就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
田轩继续追问:“后来呢?”
“前些年,他几次三番向我父亲提出,”勇嘎目视田轩,“要入赘我家……”
“你父亲什么态度?”
“他每次提起入赘的事,”勇嘎瞥了田轩一眼,“都要遭受到我阿爸的斥责。就是我们来炉城的那一天……”
——勇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隐晦的天空,稀疏地飄着雪花,地上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雪。罗松泽仁的家里,他刚起床,妻子正在为起床的丈夫栓着藏装的腰带……
罗松泽仁透过玻璃窗户,看见两个骑快马的人影,正朝家门驰来。替罗松泽仁扎完腰带的妻子,随丈夫的视线看去,惊喜地道:“是次郎尼玛!”
罗松泽仁脱口问:“他来做甚?”
“还能作甚,”妻子微微一笑,回答丈夫道,“为了你的宝贝女儿呗。”
“他不是为了勇嘎,”罗松泽仁鄙夷地道,“是为了我家的家业!”
“这孩子——懂事、孝顺!”我们替次郎尼玛辩解道,“我倒是蛮喜欢。”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松泽仁劝解夫人道,“以后这些好话,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
“他就是条犟牛,”妻子解释地,“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管他是犟牛,还是什么,”罗松回击夫人道,“还是那句话,娶我家勇嘎——没门!”
翁姆见丈夫不但油盐不进,而且在丈夫面前还讨了个没趣,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
冒着风雪赶来到勇嘎家的次郎尼玛,下了马,将缰绳扔该同行的泽郎桑珠,自己就匆匆跑进了府邸的宅楼。他刚上了二楼,在楼道上正好遇见勇嘎从住室出来,次郎尼玛开心地笑着喊了声:“勇嘎妹妹!”
“拉萨城下雪了吗?”勇嘎顺口问。
“同这里一样,”次郎尼玛回答,“也是雪花飘飞。”
“冻坏了吧,”勇嘎关心地道,“快去客厅暖和暖和。”
“勇嘎妹,”次郎尼玛两手相互搓着泛笑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我俩的事?”勇嘎问。
“对,”次郎尼玛回答,“我俩的事。”
“不必啦,”勇嘎说着上了三楼的楼梯回头接着对次郎尼玛道,“我早告诉过你——我已有意中人。”
“他是汉人——讨口子!”次郎尼玛向勇嘎申辩道,“配不上你!”
勇嘎没有理睬次郎尼玛的话,直接去了父亲的卧室。勇嘎的不辞而别,使次郎尼玛预见到自己同勇嘎的关系,一家到了崩溃的边缘,现在唯一能就自己的人,只有姨妈——翁姆。经过一番四处寻找,最终次郎尼玛在客厅才找到了姨妈。
“姨妈,汉人都是骗子,”次郎尼玛苦苦哀求地对翁姆道,“你要劝姨夫不能相信田轩呀!”
“勇嘎和田轩的婚事是你姨夫定下的——无法改变,”翁姆无可奈何地回答,“听话,拉萨漂亮的姑娘多得是,姨妈一定给你找一个全拉萨最美的姑娘。”
“不!我就爱勇嘎,”次郎尼玛一头跪在翁姆面前,拉着翁姆皮袍的一角,声泪俱下地道,“我的好姑妈,你就再为侄儿在姨父面前替侄儿说几句好话吧。”
“起来!”翁姆厉声呵斥次郎尼玛道,“你给我起来!……”
管家进门来了,翁姆不等管家开口,便朝门外走去。然而不肯就此罢休的次郎尼玛,却跪着连跑几步追上翁姆,依然拉着翁姆的皮袍的一角,乞求地道:“姨妈!侄儿求你啦,你就替侄儿向姨父说句好话吧!”
翁姆强忍着内心对次郎尼玛的怜悯,对管家发话道:“把门锁起来。”
门被锁上了,次郎尼玛使劲要做们,一个劲地呼喊:“汉人是骗子!是骗子呀!……”
罗松泽仁家的马帮物资驮运队伍就要出发了。马帮运输队标志的旗帜,在寒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罗松泽仁携夫人和女儿来到神台,便开始了出发前礼仪程式。罗松泽仁刚道了声:“上酒!”姑娘们便将一碗碗美酒送到了骑士们的手上。罗松泽仁端着酒,仰天道:“神明的佛主啊,你用你的慈爱护佑着我们,我们感谢你——神明的佛主!”说罢,向四方诸神敬酒。
那边——府邸客厅,次郎尼玛仍在不停地呼喊:“勇嘎妹妹不能嫁给汉人,汉人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马帮驮队上路了,勇嘎撩起马车的门帘,看见了在雪地疾呼奔跑,最后倒地的次郎尼玛……
“就这样,”勇嘎结束自己回忆说,“我和父亲来到了炉城。”
“完啦?”田轩问。
“没完,”勇嘎哽咽地道,“没想到这次来炉城,竟成了阿爸的永诀。”
“凶手我绝不会放过,”田轩目光炯炯地,“血债就得血来偿还!”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天边的云霞……
勇嘎和田轩同乘一匹快马,穿过密林,冲进了盛开满了鲜花的草原……
在驰骋中,乘坐在田轩身后的勇嘎紧搂着策马驰骋的田轩道:“问你件事,……”
“有事,”田轩急切地回答,“就尽管问。”
“就问一句,”勇嘎道,“你见到杀我阿爸的劫匪敢开枪吗?”
“为什么不敢,”田轩反问道,“你阿爸不也是我阿爸吗?”
“田轩!”勇嘎幸福地头紧贴着田軒的背,甜蜜地道,“你真好,是我理想的丈夫。”勇嘎说着,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自己蕴藏在心底的歌:
爱是青春的翅膀,
如风般随心自由地飞翔。
巍巍雪峰是我身边的舞伴,
潺潺流水在诉说我心中的华章。
爱是心中眷恋,
如风般随心自由飞翔,
缱绻引我进入迷宫,
心儿不时地为爱悸动。
爱在飞翔,
如风般自由。
……
勇嘎唱着心底的歌,时而沉醉在田轩怀中;时而像小鸟,站在策马驱使的田轩身后,张开双臂在高傲地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