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的位置: 金条 >> 金条市场 >> 古墓女尸之谜

古墓女尸之谜

最好的治疗白癜风的医院 https://wa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
蒋风之-二胡/汉宫秋月.mp:36来自西乡志

古墓女尸之谜

20世纪70年代,在我国西部一个巨大的土丘下,人们挖出了一座保存完好的墓葬,先是在棂柩四周发现了一大批摆放有序的金壶、金碗、玉器、宫灯……这显然是陪葬物品。当打开那用碳密封的棺盖时,人们立刻被里面的情景惊呆了:只见一个老妇人仰面躺在棺內,面孔清晰可辨,身上裹着华美的彩色衣裙,裸露的肌肉部分呈紫黑色,标志着年代的久远和保存的完好。

“这起码有几百年了”有人这样判断。有个考古学家仔细地辨认了一番那具女尸的衣服,肯定地说:“这是汉代的服饰,有两千多年了。

一句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员,多年了,居然保存的这样完好,这是个什么人?是皇后吗?不像,皇后哪有独葬的。是女王吗?更不像,女王连个墓碑都没有!那么,这只能算个贵妇人了,可贵妇人为什么是独葬呢?在汉代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中,哪有不和丈夫埋在一起的豪华女葬?!

……

一辆面包车开来,几个白衣人员把女尸小心地抬上车,“呜”地一声开走了,带走了人们的重重疑问,也引起了更多世人的瞩目。

经过化验、解剖,那具女尸的肠胃中有三十四粒甜瓜籽,而且左胳膊脱臼……中外学者们立刻提出了质疑:西汉时期中原地区还没有种植甜瓜,这甜瓜子是怎么来的?身为这样的贵妇人,出则轼辇,侍从俾女如林,怎么会左胳膊脱臼?在中国多年的封建历史上,男尊女卑历来是极浓厚的,女人依附男人,妻子依附丈夫,可这个女人为什么是独葬?她怎么没有丈夫呢?

一个又一个的疑团,缠绕着人们的心,催促史学界速速解开这千古之谜。然而,又有谁能料到,当谜底揭开时,引出了一个悲欢离合、催人泪下的故事。

(一)

两千一百多年前的一个隆冬,寒风凛冽,天色昏昏,广漠的大地卷起一股股黄尘。几只老鸦呱呱地鸣叫着,围着几棵片叶无存的枯树盘旋。通往京都长安的官道上,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匆匆过往的行人,也是耸肩缩颈。及至过了正阳门。进入东西大街,行人才多起来。

皇城门前,庄严而肃穆,执戈的黑衣卫士仿佛一座雕像,虎视眈眈地盯着过往的行人。

金銮大殿,武帝临朝。此时,他已年过五旬,却已登基二十多年了,风采不减当年,仍是面如紫玉,头戴金冠,身穿黄宫锦缎鑲金边的龙衣蟒袍,腰束玉带,端坐在雕花剔透的龙椅上,目光炯炯地朝下观望:龙案之下,文武百官排列两旁,一个个卑恭而又怯懦。他执政以来,削藩王,抑豪强,把不听话的诸侯王削除了一百多个,被处死的更不计其数,人们大都领教了他的厉害,因此格外敬畏。

大殿之下,是刀枪林立的御林军,只要他一句话,就能立即处死任何人。天子那至高无上的权威,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然而,作为人主的汉武帝,也有他自己的忧愁。如今他年事渐高,却连个儿子都没有,天长日久,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启禀皇上”武帝一惊,把思绪迅速收回来,他抬头望去,只见阶下跪着一个人,两手持笏,低头缩肩,显得卑顺而诚挚。他认出这是大臣刘凤阳,只听他絮絮地说:“如今匈奴被逐,天下归心,海内升平,万民安居乐业,皇上的功将与天地同存,这太子之事,关系到皇家的千秋大业,还望圣上早日定夺。”

这番话捅到了汉武帝的心上,他顾不得皇帝的尊严了,急切地问:“爱卿所言极是,快讲有何妙策?”

刘凤阳略一沉吟,回答说:“臣夜观天象,发现有紫气东来,这是上上大吉,象征东方有贵人送子,依臣之见,皇上从家住东方的宫女中挑一健壮的为妃,不日可喜庆临朝。”

一话说得武帝心花怒放,登基以来,他也纳过不少如花似玉的妃子,但不知怎么这样不争气,不是不生养,就是生的女儿,武帝为这烦恼透了,现在刘凤阳说得有根有据,武帝自然心里欢喜,他乐滋滋地说:“事关社稷,朕要慎重考虑。”

谁不看皇上的脸色行事,人们一见武帝高兴,于是纷纷跪奏:“此事有理,请圣上裁决。”

武帝捻须哈哈大笑,开口说:“卿等关心社稷忠心可鉴!”接着一拍龙案,朗声说道:“好,就这样定了。”接着斜眼盯着肃立在队列中的太史令司马迁,“此事万不可记入宫史!”

(二)

经过从几千宫娥彩女中筛选,终于找出了一个家在东方、健壮秀美的女子。武帝看那模样、身段另有一番动人之处,自是喜欢。于是便纳为妃子。那女子姓田,便封为田妃。

大凡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自从纳了田妃,武帝便夜夜让她侍寝,引起了一些嫔妃的嫉妒。特别是正宫卫皇后,暗地里把牙咬得咯咯地响。她虽然权势很大,无奈武帝宠爱,她也一时不好下手,只得忍气寻找机会。

半年以后,田妃果然身怀有孕,武帝欣喜异常,一面吩咐太医、宫女悉心照料,一面让田妃不可乱动,安心静养保胎。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这天晚上,武帝在宫内批奏章,两支粗红的蜡烛燃着明亮的焰,伴着武帝一直到了夜深人静。突然。他觉得神思一阵恍惚,面前的奏折变得模糊不清,不由伏案瞌睡起来。

恍恍惚惚地,他觉得正在金銮殿里坐朝,里面却空无一人。他正惊疑,突然,天上一个闪电,一溜火光窜到殿上。他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却是一条龙。这龙磷光闪闪,目光如电,翻滚眺跃,通身似腾着火焰,摇摇拢拢地向他扑来。他吓慌了,紧急中向龙案底下钻去。

武帝躲了一阵,外面却没有动静了。他觉得奇怪,偷偷地撩开案上的黄缎帘窥探,哪里还有什么金龙,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个穿红兜肚、梳着两个小辫儿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煞是可爱。他顿时由惊转喜,钻出龙案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跑这里干什么来了?”那孩子嘻嘻笑着,径直朝武帝扑来,他张着小手,似要武帝抱的样子。武帝贵为天子,从来没有抱过孩子,但今儿个不知怎么心里一动,竟把孩子接在了怀里……蓦地,他心里一惊,一下子醒了,举目望去,只见烛光莹莹,宫中景物依旧,梦中情景,还历历在目。

这时,后宫来人禀报:田妃添喜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武帝高兴地手舞足蹈,想起梦中所见,不禁心潮激荡,开口吟道:“真龙下界未央宫,刘氏江山万古传!”

(三)

皇帝添贵子,满朝文武齐来贺喜,一时龙颜大悦。武帝重赏了刘凤阳,提升为吏部尚书。田妃也被封为贵妃,以后儿子立为大子,她自然成了太后。命运啊,把一个普普通通、出身卑微的宫女,一下子推到了无比尊贵的地位。田贵妃从此身价百倍,满朝文武、达官仕女,对她另眼相看。先前那些从不理睬她的人,如今却格外谦恭卑顺。

武帝50得子,自然宠爱异常,总是隔三差五地去看望儿子。孩子过百日时,武帝亲自给儿子起了“弗陵”的名字,这自然又提高了田妃的身价。于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争相逢迎巴结。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一种莫大的危险正在悄悄向她袭来。

春天的深夜,阵阵清风送来了御花园的芬芳,偌大一座皇宫,除了打更人的“笃笃”梆声,寂静得令人颤栗。

在正官卫皇后的密室内,几支蜡烛映照着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人。室内门窗紧闭,室外侍从紧张地注视着四周。他们脸色阴沉,心事重重。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卫皇后的弟弟卫笠恨恨地说,“田妃她一个普通的宫女,草木之人,谅她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卫笠虽没他哥哥卫青那种统帅千军、驰骋疆场的雄才大略,却有阴狠毒辣、玩弄权术的特长,他倚仗国舅的身份,在宫中广结党羽,网罗亲信,很有一些势力。

“怪只怪,我们没有一个儿子。”卫皇后泪溢眼眶,忧伤中透着凄楚,“你田妃还不是钻了能生娃娃的空子,有什么了不起。”卫皇后无限委屈。自从纳了田妃,武帝一年多没让她侍过寝了。添了小弗陵后,对她更是疏远。她把满腹委屈化作无名怒火,一齐向田妃发泄。

“干掉她,一定要干掉她!”卫笠的一双小眼闪着灼灼的凶光,他瞥一眼站在旁边的贴身武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赵贵,施展你飞檐走壁的轻功,在夜深人静时割下她的脑袋。”

“不可妄动,”卫皇后抬起盈盈泪眼,轻声说:“现皇上对她宠爱异常,如果发现被刺,一定会严加追查,万一皇子有什么不测,那我们可就祸连九族了。”

卫笠听姐姐说得有理,一时没了主意。

屋子里沉寂得可怕,卫皇后的一双杏眼,不时扫过满面怒容的弟弟和赵贵。突然,她轻轻地说:“有了。”二人忙侧耳细听。

“男人的心都是喜新厌旧,摘花专挑新鲜的。”卫皇后很有经验地说,“田妃得宠,最多不过三年,等皇帝玩腻了,我们再鼓动几个老臣,给皇上选送一个绝美的女子,只要圣上喜爱,那田妃自然就会失笼,我们再暗中干掉她,皇上断不会追究。”

二人听了,点头说好,卫笠阴沉地说:“姐,到时这刺杀田妃的事,就交给我吧。”

卫皇后看他一眼,板着面孔说:“不可莽撞,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动田妃一根毫毛!”

卫笠霎时温存得像一只绵羊,俯首称是。

(四)

和煦的春风,吹绽了长乐宫的百花,一簇簇,一团团,争奇斗艳,万紫嫣红。整座宫中,飘荡着醉人的芬芳。

晚餐后,田贵妃燃亮红烛,挂起灯笼,准备迎接皇上。

其实,她知道这是白搭,皇上对她的宠爱,不过才两年,就被另外一个叫玉妃的美女夺走了。她见过那玉妃,长得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在三千佳丽中独占魁头。那白嫩细腻的脸蛋,仿佛大理石的浮雕,一双丹凤眼,娇嗔时含情脉脉,如歌如泣,任何男子都不忍辜负了她那一腔情愫。那柔美的身段,配上凌罗红纱裙,站着时亭亭玉立,行走时翩翩欲飞,加之声若莺啼,婉转动人,喜得武帝乱了方寸,早把田妃抛到了一边。成天让那玉妃陪伴侍寝,田妃孤零零地厮守空房,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不像别的妃子那样妒的眼红,她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她由一个普通的宫女,一下子被封为贵妃,后来喜添贵子,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是命运。天有阴晴,人有时运,皇上不再宠爱自己,这是时运不佳。

明亮的烛光,照着富丽堂皇的卧室,色彩斑澜的锦缎绣被,铺在雕花剔透的龙风床上。室内虽然温馨芬芳,田妃却觉得一阵阵憋闷,她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已正在一步步地走下坡路。

上个月,武帝在临朝议政时,有几个大臣启奏,武帝年岁渐高,小弗陵聪明伶俐,当立为太子,以保刘氏江山万代相传。

武帝听了,觉得有理,当即写了立太子的诏书,一份交宫廷机要处收藏,另一份交田贵妃缝在了小弗陵的肚兜内,以防外人偷换婴儿。

儿子被封为太子,母亲自然要被封为太后,然而,武帝却迟迟不下封田贵妃的诏书。

当时的情形,武帝也是左右为难,如果封田妃为太后,那卫皇后往哪里摆?当时国舅卫青统帅大军,北击匈奴,和外甥霍去病立下赫赫战功,卫皇后的身份显然不好降低,田妃不能与她抗衡。于是,此事就这样搁下来了,田妃虽然心里快怏不快,但也无可奈何。

田妃望着跳跃的烛光,呆呆地想心事。不知怎么,她竟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她的老家,本是江东芜湖。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宫中选美,有钱的人家都拿钱赎了女儿,而她家,一个紧紧巴巴过日子的庄户人家,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笔钱来,父母一狠心,寻思,与其在家中受苦,倒不如去宫中混碗饭吃,于是便被送到这里来了……

她坐一阵,想一阵,当天交三更时,她竟和衣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她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娘娘,醒醒,快醒醒——”

她睁眼一看,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汉站在床前。她心里一惊,认出这是伺候自己多年的侍从范英。他虽是贴身侍从,但没自己的许可,是不能随便走近床前的,不由怒道:“深更半夜的,你怎么随便往里闯,皇上知道了你还有命吗?”

范英扑通跪下,昏花的老眼滚下了串串泪珠儿,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淌流。

田记心里一怔,思忖着:多年来,范英对自己忠心耿耿,从未出过半点差错,今儿个深夜闯宫,必有大事,忙急切地问:“出了啥事,快说。”

“娘娘。”范英一开口,泪珠儿又成串地往下滚,“卫笠指使我今夜来杀你。”说着掏出两根金条,“这是他赏我的金条。”又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田妃被吓了一跳,“这是浸过毒的,见血即亡。他们让我杀了你,抱着孩子去找皇上报信,可我看着熟睡中的你,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哇!我知道,他们这是借刀杀人,事过之后,他们也会杀我灭口的,娘娘,你快逃命去吧。”

田妃初时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待听完范英的叙述,心里反倒平静下来,思忖:怪不得这些天心惊眼跳,原来有大难临头,命中注定自己有杀身之祸,怕也没用。便稳住怦怦乱跳的心,平静地说:“好狠毒,咱们找皇上告他去。”

范英连连摆手,焦急地说:“使不得,使不得,他有卫皇后撑腰,权大势大,会反咬一口的。依老朽之见,你带上太子诏,赶快逃走吧,日后孩子做了皇帝,你或许还有出头之日。”

“跑,宫廷防卫森严,往哪里跑?!”田妃莹莹泪眼,满是绝望的神采。

“有办法,”范压低声说:“你换上男装,扮成侍从,我领你到御花园里,那茅房处有一段矮墙,我帮你从那逃出去。”

田妃听了,绝望的心里升起一线生机,她顾不得主仆有别了,双手把范英扶起来,真诚地说:“多蒙老伯相救,日后若有出头之时,定当厚报!”

范英凄楚地摇了摇头,惨然地说:“记住这三月三日,每年给我烧上一次纸钱就够了。”

“你和我一块逃走吧。”

范英再次摇头说:“我年老体弱,出去后成了你的累赘,再说,我这一大把年纪,还能再活几年……天快亮了,赶紧收拾一下吧。”

田妃忙换上了一身男装,接着把太子诏取出藏好一一这是将来同儿子相认的凭证。自己就要走了,望着熟睡中的小弗陵,她心里刀割一般难受,母子相别,还不知何年何月能相见。她抱起儿子,在自己的脸上亲着。

小弗陵醒了,望着母亲哇哇地哭叫。田妃的心碎了,抱着儿子久久不忍放下。

范英焦急地说:“快走吧,晚了就出不去了。”

田妃喊来贴身侍女,小心地把孩子交给她,吩咐说:“你照看一下太子,我去去就来。如果天亮前我回不来,你就把太子送到皇上那里。要记住,天亮前一步也不准离开这儿。”

侍女不敢怠慢,俯首遵命。

田妃再次看了儿子一眼,咬咬牙,扭头和范英走出了行宫。

范英仗着路熟,拉着田妃,避开侍卫的官兵,三拐两转,来到了御花园里。

此时,正是园中百花怒放的季节,那一簇簇的花架在沉沉的夜色中散发着阵阵芬芳。他们哪有心思赏花,急匆匆穿过花卉,来到那处茅房里。他们一看,尽管此处墙矮,要爬上去也很困难。范英让田妃蹲在这里别动,自己返身去找了一架修理花圃的梯子,搬来贴墙放好,扶着田妃轻轻攀了上去。接着他取出一匹白绫,把田妃的身子系紧,一点点儿往墙下放。

为了躲避巡城的士兵,田妃一落地便解掉白绫,转身钻进附近的胡同,贴墙根拼命往前奔跑。

天亮后,卫笠久等不见范英的消息,便带着赵贵来找寻,他们在长乐宫门口碰到了范英。卫笠怒冲冲地喝问:“老东西,为什么现在还不来禀报!那事办成了吗?”

范英低头小声说:“老朽该死,寻了半夜没找到,不知上哪去了。”

“混账!”卫笠咆哮起来,“一个宫女,她能上哪去?一定是你故意不去,你不要命了吗?”

“干掉他吧。”赵贵欲抽剑动手,卫笠伸手拦住,急切地问:“大子在哪?”

范英突然浑身颤栗,面孔扭曲,卫笠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狠狠搡了几下,厉声喝问:“快说,太子在哪?”

范英看了卫笠一眼,似在忍着极大的痛苦,拼命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侍女抱到皇上那里去了。”

“啊!”卫笠惊呆了,他顿时明白了什么,拔剑指着范英的脖颈狂叫,“一定是你报了信儿,出卖了我们!田妃呢?”

“扑通”,范英突然重重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赵贵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提起来,大声说:“别装蒜,快讲。”

范英口吐白沫,闭着眼一声不吭。赵贵低头嗅了嗅,惊叫道:“他喝了药酒,已经中毒了。”

卫笠气急败坏,吩咐赵贵赶紧找太医抢救。

已经晚了,等太医满头大汗地赶到时,范英停止了呼吸。

卫笠怒气未消,拔剑砍下了范英的脑袋。

接着,他命令赵贵,率领亲兵家将,全城搜捕田妃。又命人四处张贴田妃的画像,让府衙捉拿归案。

(五)

长安城外,春意盎然。春风吹绿了小草,吹绽了百花,空旷的原野充满了勃勃生机。

田妃在黄土铺设的驿道上急急地奔走,她不敢问路,怕被人听岀她是女人。她想回芜湖老家,但不识路径,只知道家在东方,便只管拣路向东奔走。

晚上,她不敢找村子住宿,就躲在破庙里、树林里。夜猫子的叫声,虎狼的嚎啸,吓得她整夜不敢合眼。

饿极了,她就采林中的野果、地里的野菜充饥,有时把脸庞涂得肮脏污黑,到村里去讨饭。

她害怕有人追赶,一发现有骑马的公差和官兵,便远远地避开。

走哇走哇,脚打泡了,衣服越来越褴褛,头发像一蓬乱草,倒真象个叫花子了。

这天,她来到一座破庙里,里面的神像东倒西歪,门窗破烂不堪,地上乱七八糟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收拾了一下。扯了一抱茅草铺在地上,掏出讨来的干粮,就着采集的野果,一口馍馍,一口野果地吃起来。

本来。她过惯了宫中那种山珍海味、鸡鸭鱼肉的豪华生活,粗粮咽不下去。可如今饿极了,讨来的脏干粮,苦涩的野果子,她都能大口大口地吞食。

正吃着,突然,门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忙抓着包裹爬起来。这当儿,门口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借着秋日的残阳,她看清了,这两人衣衫不整,面孔污脏,头发零乱,一只手提根枣木棍,另一只手攥着个有缺口的大海碗,一看便知是叫花子。

“哟,这地方不赖,已经住下人了,”高个子哑着嗓子说:“赛过皇家宫殿。”矮个子随即答道:“大哥,咱就住这儿吧。”“好,快弄些茅草来。”

于是,两人扯了一些茅草,又把随身携带的麻包片铺上,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田妃静静地看着这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有心躲出去,但天快黑了,又有狼群出没,弄不好就丢了性命,便重新坐在了铺草上。

“喂,这位兄弟,你也是出来讨饭的吧?”那矮个子温和地问。

田妃看他并无歹意,便低低地“嗯”了一声。

“家是哪里?遭灾了吧。”那高个子满有兴趣。

田妃只好小声回答:“家是江南,闹了水灾,出来逃荒的。”她噪子沙哑,声音细小,不像个女人。

那两人看她话少腼腆,总是吱吱唔唔地,也就不再和她攀谈,两人顾自拉呱。田妃听他们谈得十分亲密,很像一对难兄难弟,暗暗称羡,人在危难之中有这样的朋友,也就心满意足了。可借范英老臣没有逃出来,如果有他,自己也不致于这等孤寂、凄冷……

一连几天,他们三人就宿在这座破庙里,那两人始终谈得很亲热,声音忽大忽小,田妃不便插言,默默地坐在自已的铺上听着,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黄昏,田妃讨饭回来,只见那两个人正兴高采烈地谈着什么,一见田,立刻变成了蚊子似地低语。国妃只听到了一句:“今后咱再用不着讨饭了……”

看他俩那个兴奋样子,田妃估计一定是得了什么外财。她不便询问,佯装不知,默默地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里,铺上小包袱躺下休息。她跑了整整一天,又累又乏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正睡得香甜,突然一阵“哎呀哎呀”的呻吟声把她惊醒了,她吓了一跳,慌忙抬头细听,声音是从那二人睡觉的地方传来的,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憋闷而痛楚。她吓得浑身发抖,把身子缩作一团,一动不敢动。

渐渐地,那边的呻吟声停息了,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由把身子缩得更紧了。

终于,那边又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整座庙里死一般沉寂。她不敢走,怕撞上野兽和劫路的强盗。呆在这里又觉得不安全,便悄悄摸索着爬到一个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样一直挨到了天明。

她看清了,那边的铺草上只有矮个子仰躺着,大个子早已不知去向。那人一动不动,衣服被扯得丝丝缕缕,裸露出了脏黑的肌肉和半个屁股。她大着胆子站起来,悄悄凑到近前观看,顿时,一幅可怕的景象映入眼帘:只见小个子两眼瞪得溜圆,嘴里冒出的血浆已经凝固了,脖子上有一道道指甲掐出的血痕,显然是被大个子扼死的。那根讨饭棍和带豁的大海碗还放在一边,田妮吓得“啊”地一声,慌忙躲到一边。她只觉得浑身一阵颤栗,一阵酸楚,眼泪汨汨地朝下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难道生来就是这样残忍,这样互相杀戮的吗?她百思不得其解,此地不能再呆下去了,她背上自已的小包袱,摸了摸贴身放着的太子诏,又上了路。

她忍着酸楚,怀着希望,一步一步挣扎着往前挨。在她身后,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

她走哇走哇,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翻过了一座座高山,涉过了一条条河流,踏过了一条又一条遥遥的大路。这一天,来到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前,只见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山上松柏参天,风过叶鸣,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山前有一条行人踏出的小路,蜿蜒盘旋在苍莽葱郁的山林中。

田妃踏上了小路,一步步向山顶攀去。

走了一阵,她感到两腿酸麻,满脸淌汗,大日大口地喘着粗气,便扶着一棵树站定,歇息眺望。

远处,逶迤起伏的群山如奔涌的波涛,如天边的云雾,衬着蓝天白云,显得分外壮观。近处,莽莽苍苍的森林,浓绿滴翠,似隐藏着无穷的奥秘……田妃贪婪地望着,完全被大自然秀丽的风景陶醉了,她一时忘记了长年奔波的艰辛,忘记了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凄凉……

突然,她看到有一彪人马,提刀持枪,握弓背箭向山上走来,看样子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田妃吓了一跳:这不是强盗就是官兵,在深山里碰上这种人,那还了得。男人要遭他们抢劫,女人要遭他们凌辱,还是赶紧躲起来吧。她看到来路已被这些人堵住,旁边又没有岔路。一下子慌了神,忙朝密林深处逃去。

那伙人走得很快,已经听得见嘈杂的喧嚣声了:“快追,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田妃更加惊慌,拔腿只管朝前奔跑。

跑着跑着,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洞,洞口长满了葛藤和茂密的杂草,黑黝黝地似一个张着巨口的怪物。

田妃来不及多想,胆子也大了,直往洞中深处钻去。

里面冷气森森,寒意袭人,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停立细看。过了好会儿,她才看清了,只见洞中十分宽畅,悬挂的钟乳石犹如-幅幔帐,把洞子装饰得俨然像一个寝室。她信步向洞中深处走去。只见那一簇簇的钟乳石,有的像瑶琴,有的像萧瑟,有的像鸟兽……真是千姿百态,各具风韵,更兼洁白晶莹,玲珑剔透,整个洞府犹如一座水晶宫。

田妃陶醉了,她久居深宫,看惯了皇室的宝玉器。然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大自然雕凿的如此美观、栩栩如生的艺术珍品。

洞里静极了,连她自已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洞外的喧嚣早已销声匿迹,整个洞穴显得神秘莫测,似隐藏着无尽的恐怖。田妃稳住怦怦狂跳的心,一步步向里面走去。越走,光线越昏暗,室气越潮湿,倒垂的钟乳石越加千姿百态。

突然,她脚下一滑,扑通掉了下去。“哎哟,”她惊恐地叫了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待醒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掉到了一个水潭里,幸亏水不深,刚齐胸部,但冷骨透肉,她慌忙挣扎着朝外爬。

潭边的石头上长满了光滑的苔,水潭又深,田妃刚爬到潭边,脚下一滑,扑通,又滑落水中。她不甘心,挣扎着爬起来,抓住石块向上攀登。看看上半身要露出地面了,突然,脚下踩空,扑通,又重重地跌落在潭水里,这一下摔得比上次还厉害,左胳膊火烧火燎般地疼痛,似乎已经折断了,一动不能动。她用另一只胳膊支撑住身子,抹掉满脸泥水,觉得又冷又饿,再加上刺骨的疼痛,真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难道就这样等死吗?不行,自打深宫里逃出,大江大河都闯过来了,难道就在这个水潭里了却一生么?

一种求生的欲望,使她重又振作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放开喉咙呼喊:“救命啊,救命啊……”这声音尖厉而又响亮,在偌大一个山洞中响起嗡嗡的回音。

地广人稀,又是在密林丛中,那一队人马早已过去,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田妃打心眼里懊悔,她恨自己冒然往里闯,结果弄到这步田地,那时在洞口躲一躲,也不会到这里来送死。唉,死到临头,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命中注定这就是自已的归宿。田妃绝望了,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向水里滑去。

突然,洞口处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谁,谁在喊?”这声音是温和的。听来使人感到亲切。田妃犹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急切地喊道:“救人哪,快来救人哪!”

一个人踩着腾腾的脚步走来了,这人身材高大,面孔黑红,破旧的衣衫表明了他的山民身份。他左手拿一团捆柴的绳索,右手拿一把大斧,一看便是个砍柴人。他发现了水潭里的田妃,诧异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掉到这里面来了?”田妃忍着疼痛,喘着粗气说:“唉,我是逃荒的,刚才看到一伙强人,便到山洞里来躲避,不想掉进来了。”那汉子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说:“那是一伙打猎的皇亲,净干欺男霸女的事,常把行人当野兽射死。”接着,他把手里的绳子放下来,让田妃捆住身子。田妃右手抓住绳索,左手动弹不得,哆哆嗦地怎么也捆不上。那汉子急了,把绳子拴在一块石头上。抓住绳头嗖地滑下来,三下五除二捆住田妃的身子,接着攀上去,把田妃像提小鸡儿似地拉上了地面。此时,田妃浑身全湿透了,像个落汤鸡,头发如同乱草,已经好多天没有梳理了。面容憔悴,又黄又瘦,她冻得浑身发抖,缩作一团。

那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了黄黄的牙齿,他粗哑着嗓子说:“小兄弟,别害怕,我叫代二刚,就住在附近,前些年也讨过饭,知道出门的难处,你到我家里来吧,吃点儿东西,换换衣服。”

田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看代二刚一脸憨态,诚心实意,料定这是一个老实憨厚的平民百姓,便挣扎着站起来,躬身施礼说:“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再去给你添麻烦,实在不忍。”

“嗨,提这些干啥?”代二刚憨笑着,黑红的脸上镶镌着一对和善的小眼儿,他见田妃站立不稳,忙过去搀扶。田妃觉得不好意思,本想推开他,但自己确实走不了,只好半倚半就,随二刚走下山岗。

他们穿过一片树林,越过几个山坳,又涉过几条小溪,面前出现了一片云松。一棵棵兀立挺拔,亭亭秀美,仿佛一群窕窈淑女,展示着迷人的姿容。他们顺小路走进了云松林里,田妃拾头一望,在翠松绿荫的掩映下,有一个三户人家的小村落。狗吠鸡鸣,家家炊烟,倒也充满着乡间野趣。

代二刚扶她来到一座房舍前,推开用树枝编织的柴扉小门,走进爬满长青藤的院落,边开屋门边说:“小兄弟,别客气,快进屋里来换换衣服,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安心歇着吧。”说着,引她来到内间,找出几件干净衣裳,催她快些换上。田妃的脸刷地红了,扭怩着不肯动。

“你呀,”代二刚咧着大嘴嘿嘿笑道,“羞羞答答地不像个男子汉。”

田妃看他一眼,低着头没吭声,代二刚没往心里搁,顾自出去抱柴做饭。

趁这当儿,田妃赶紧脱下湿衣,忙不迭地抓起干衣往身上穿,越急,越是穿不上,竟把两脚伸到一个裤腿里去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腾腾的脚步,二刚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田妃慌了,不由“啊”地惊叫一声,抓起湿衣朝身上捂。

二刚怔住了,刚想埋怨她大惊小怪的,却一眼瞥见了她那洁白如玉的肌肤和两个鼓胀柔嫩的乳房,那乳房温润而富有弹性,随着她的身体在微微颤动。二刚惊呆了,慌乱中忘记了躲开,咳咳巴巴地说:“你,你原来是个女的。”

田妃拾头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二刚分明地感到,那眼里满是羞涩和嗔怪,且又幽怨多情。他如梦初醒,脸红得像灯笼,憨笑着说:“唉,真没想到哇,我是个粗人,别怪,千万别见怪。”边说边忙忙地躲出去。

田妃的心里如同擂鼓,嘣嘣地跳个不住。二刚没有什么不轨,她不由产生了好感,暗自思忖:别看他人粗,心肠倒挺好的。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干脆,别再女扮男装了。

她掏出珍藏在身边的半截梳子,仔细地梳理起了自己那一头瀑布似的青丝。那曾像落汤鸡似的胡乱盘在头上的男式发纂,在她那双虽已变得粗糙、却依然玲珑秀美的双手下,理得又黑又亮,风姿绰约了。

接着,她洗了脸,拍净身上的尘土,柔声唤道:“二刚,你来一下。”

正做饭的二刚躲躲闪闪地走进来,眼前的情景,又使他大吃一惊;只见田妃虽然衣着破旧,但仍然瑕不掩瑜,虽没饰花佩金,但一头柔发如风摆杨柳,脸没搽粉,但白脂凝玉般的肌肤润嫩柔滑。杏子眼,樱桃口,鲜红的嘴唇娇嗔地那样抿着,似春润桃花,雪掩红梅。她虽然疲倦憔悴,但仍然掩饰不住她那种潜在的美。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二刚常年生活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密林中,哪里见过这种艳美绝伦的女子。他惶然了,觉得屋里像升起了太阳,刹那间变得一片明亮。他不敢看她那种撩人心扉的艳美姿容,但又不忍不看,用眼角的余光频频偷瞧。

憨实的山民被她那种摄人魂魄的艳美征服了,但又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他疑心这是仙女下凡,忙恭恭敬敬地问:“你是哪里人氏?到这深山干什么来了?”

田妃看他情真意切,心里更加坦然,她嫣然一笑,说:“我是江南人氏,家里遭了灾,出来逃荒,多亏碰上好心的大哥,将我救了,此恩此德,永世难忘,请受小女一拜!”说着,飄然下拜。

二刚慌了,想搀又不敢碰她那柔嫩的躯体,红涨着脸嗫曘:“啊,啊,这怎么敢当呢!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就叫我田娟吧,”田妃莞尔一笑,那副脸庞更加妩媚动人,“你别这样拘谨,我也是苦出身,让我们以兄妹相称吧。”

二刚咧着大嘴笑了,心里像淌蜜,忙不迭地出去收拾饭菜。他把自已平时舍不得吃的山鸡肉、野羊肉割了几大块,清蒸、油烧、火焖,做了好几碗,摆了满满一桌。

田妃早饿了,几年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也顾不上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个饱。

晚上,二刚给她收拾好床铺,自己便躲到厨房里去睡。田妃心里很过意不去,她几次想把二刚叫到屋里来,但一直羞于开口。

就这样,田妃在二刚的家里住下来,二刚把她捧为上宾,天天变着样儿地给她做好吃的。深山野林,虽然没有什么稀罕东西,但蘑菇、木耳、腊肉、猴头菇……顿顿丰盛可口。

田妃虽贵为皇妃,但这几年颠沛流离,吃尽了苦,碰到代二刚这样的热心人,自然感恩不尽。她做得一手好针线,绣得一手好花鸟,给二刚做的衣服,合身可体,谁见了谁夸。绣的那丝绒花,鸟儿栩栩如生,花儿争奇斗艳,千姿百态,谁见了都爱不释手。

山民们都说二刚有福气,捡了个如花似玉的仙女。

这天晚上,月光皎皎,树影婆娑,阵阵秋风送来了大森林的涛声,哗啦啦,哗啦啦,给这静谧的山野平添了几多神秘。

田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一个多月来,代二刚那殷勤的照料,善良的性格,忠厚热情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地闪现在脑海中。一想起他,她就感到脸热心跳,心里有一股甜甜的滋味。她第一次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男人—一个知道疼女人的男人。

“窕窈淑女,君子好求。”自古以来是男人追求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女人追求男人呢?俊美佳男,才女渴求,他为了自己,天天睡在那个狭窄的灶间里,能睡得好吗?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什么不能会会他呢?”

她这样想着,信步来到院中,山间的秋夜,清冷而沉寂,月亮如同一个圆圆的冰盘,向大地倾泻着她那皎洁的光,整个山村小院,显得幽静而恬淡。

风清月朗,良宵美景,最容易使人想入非非。田妃轻移莲步,来到厨房门口。一束月光透过窗棱,斜射到屋内,照在二刚那黑红的脸上。

地上铺着一层茅草,上面放一张皮子,二刚躺在上面睡得正香。他大概太劳累了,呼出的鼾声均匀而有节奏。

望着他那魁梧的身躯和黑红的脸膛,长得虽不俊美,却很有一些男子汉的英武之气。一双粗糙的大手,随便地搭在头边,显示着他的力量和勇气。田妃清楚地记得,就是这双大手,把自己从水潭中救出,搀着自己来到了这山村小院……

蓦地,她感到眼前这个男子是那样英俊,那样可爱,他比皇上要好不知多少倍,皇上只顾自己纵欲,三官六院七十二嫔妃,晚上尽情地眠花宿柳,却苦了那些从没和皇帝挨过身,不知结婚是啥滋味的黄花姑娘们。可二刚对自己情深意笃,此恩不报,更待何时?

她想着,止不住心血上升,呼吸急促,真想扑到他的怀里,让他紧紧地拥抱自己……她一时激动,情不自禁,竟忘情地喊出了声:“二刚,快醒醒吧。”

二刚蓦地惊醒,他睁眼一看,只见门外如水的月光下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他一眼认出是田娟。他感到她比白天更妩媚,白嫩的脸庞在明净的月光下,像银子一样地闪着光泽。那一双杏眼,闪着灼人的光彩,地心里一动,忙翻身坐起,憨笑着说,“这么晚了还没睡?”

田妃轻轻“嗯”了一声,如莺啼燕鸣,“你到正房里去睡吧,这些天,太辛苦你了。”

二刚看她神情真挚,娇嗔妩媚,也禁不住心动神摇,但他还是不敢冒然举动,仍旧坐在地上说:“不要紧,我睡在这里也挺舒服的。”

“你还是屋里睡去吧。”田妃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来拉他的胳膊。二刚一触到她,觉得似有一股电流涌遍全身,他一把攥住了她那充满无限魅力的素手,顺势一拉。田妃只觉得全身瘫软,身不由已地依偎在他的身上。那柔嫩、绵软、充满无限魅力的女人躯体,激发了二刚无尽的力量和勇气,他紧紧地抱住她,激动中夹杂着惶然,他把自己带有胡茬的大嘴凑近她那秀美的樱桃小口……

田妃也如痴如醉,她像渴急了的人寻到了水那样,拼命吻住了他那厚厚的嘴唇,喃喃地说:“二刚,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二刚陶醉了,他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甚至连时间也凝固了,恨不能把她那绵软的躯体化到自己的怀里。

月亮渐渐向西移去,已经是后半夜了,清冷的月光照耀着深山中的这个农家小院,照耀着厨房中那一对如胶似漆、再也不忍分开的恩爱夫妻,月亮也似在倾听着他们的山盟海誓“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六)

田妃和代二刚结成了夫妻,他们相亲相爱,男耕女织,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人在快乐之中,最感光阴易逝。一年又一年,树叶落了又生,生了又落,花开花谢,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田妃和二刚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特别是田妃,操持着繁重的家务,天天为柴米油盐犯愁,已经是红颜渐老、面容憔悴,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光彩照人,摄人魂魄的魅力了。

山民们的日子是凄苦的,单调而又悲凉,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不受兵匪的骚扰,官府的搜刮,也是饥一餐饱一顿,勉强维持生命而已。

田妃和二刚夫妻二人,同舟共济,相依为命,却也生活得满有情趣。这天,二刚去山上打猎,他穿行在山岭密林间,正在仔细地搜寻着猎物,突然,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锣鼓的铿锵声。他觉得奇怪,走出森林,攀上一个山岗居高俯望,只见在山脚的一条驿道上,旌旗蔽日,刀枪闪烁,一队队的人流、卫土,鱼贯而过。

这是皇上出巡吗?二刚暗自思忖:那可得仔细看看,皇帝是真龙天子,神仙下凡,屈尊来到这深山野林,是咱这三方百姓的福气!听说皇帝是双耳垂肩、两手过膝,能一睹天子的尊容,也不枉活了一世。

他撩开长腿,急急向山下跑去。等到了那里,队伍已经过完了,连铿锵的锣鼓也听不到了,只剩下路旁看热闹的人群。

他十分遗憾,可又不甘心,便向路旁的人们打探。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笑着说:“那是本州刺史,宣诏新君登基,在布告天下,普天同庆。”“那……”代一刚不解地问,“那老皇帝呢?”“老皇帝驾崩,就是死了,他的儿子继位了。”“哦,明白了,明白了。”二刚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想的是打猎,想的是填饱肚子。

晚上,他和妻子躺在炕上,闲着没事儿,便把白天的见闻对妻子说了。

田妃听了,心里猛地一动,一股哀怜,一股酸楚,伴随着一股希望,从心里一齐迸发出来。二十多年来,她无时不在思念儿子小弗陵:在白天,在晚上,在梦中,儿子的影子总在她的脑海中浮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思念儿子的心绪也更加迫切。有好几次,她梦见儿子做了皇帝,却还是儿时的模样,那么娇小,那么可爱。

她曾暗下决心,今生今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和儿子见上一面。即使他不认这个母亲,她还是要见的,母亲的心,旁人怎么能够理解呢。

丈夫的话,犹如平静的水面掷进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田妃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急切地问:“这可是真的?”

“是我亲耳听见,还能有假。”丈夫显然对妻子的追问不满。

“啊,如果真是他,那咱们的出头之日算是到了。”田妃自言自语地说着,她两眼茫然,神情呆滞,显然是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代二刚吓了一跳,不知她这是怎么了,忙翻身坐起,抓住她的胳膊说:“娟,你,你在说什么?”

“哦,是这样,”田妃把思绪从遥远的回忆中拉回来,伸手把丈夫拉到自己的身旁,摸着他那宽厚的臂膀,柔声说:“刚,我对你实话说了吧,我不是逃荒的民女,我是皇宫中的妃子,为躲避杀身之祸逃出来的。”

“你——”二刚惊讶地瞪大双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妻子那柔嫩的肩头,颤声问:“这……可是真的?”

田妃推开他的手,平静地说:“你莫急,听我从头说起。”

立刻,在二刚面前展现了一幅苦涩凄惨的画面,田妃从自己如何被选入宫,后来如何得宠,生下皇子刘弗陵,她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喜悦。然而,好景不长,皇上便不再宠爱她了。一直暗中窥伺的卫皇后和国舅怕她儿子做了皇上,大权落空,趁机派人暗杀,老臣范英舍命相救,她忍痛抛弃亲生子,跳墙逃出了深宫,颠沛流离,受尽了人间疾苦……

田妃讲完了,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儿,二刚也听得泪溢眼眶,他喃嘀地嗫嚅,“真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大难不死,定有后福。”

田妃平静下来,勉强笑了笑,说:“这样吧,明天你下趟山,到府衙打探一下,看看新君到底是不是叫刘弗陵,回来后咱们再另作商议。”二刚点头答应了。

(七)

五天后的晚上,山间弥漫着朦朦的雾,到处是黑黝黝的,整座大山死一般地沉寂,使人感到神秘、恐怖。

在云松掩映的那个小村落里,代二刚的房子里透出了幽幽的烛光。山里人睡觉早,可这时候怎么还没睡呢?

灯光下,田妃正在拆自己精心保存的那件衣服。她颤抖着双手,割开缝得密密麻麻的丝线,掏出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黄绫,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字。

二刚不识字,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田妃抬起头来,两眼闪着兴奋、激动的神彩,“这是太子诏,老皇上的亲笔手书,和我儿刘弗陵相认,这是证据。”

田妃终于盼来了好消息,二刚经过探问,证实登基的新君正是刘弗陵,他为妻子离兴,也为自已有了出头之日激动。如果皇上认了母亲,那他这个后父起码也得跟着享受富贵荣华。

田妃把黄绫绢小心地放在桌上,虔诚地跪下,声音幽幽地说:“苍天有眼,我儿福大命大,登上了龙庭宝座,但愿母子得以重逢,深仇沉冤得以洗雪!”

二刚在旁边听着,心里忽地升起一股酸楚,一股凄冷,妻子如果真被封为皇太后,那自己就再也不能同她作夫妻了。自己被皇上冷落是小事,如果万一皇帝为了脸面,把自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他不禁心惊肉跳,“扑通”给妻子跪下,田妃吓了一跳,惊讶地问:“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二刚惨然地笑了笑,眼里掉下了两滴浑浊的泪珠儿,“我怕你……”

田妃是个精明人,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她诚恳地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早就离开了人世,咱们既是夫妻,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的话是真挚的,说得二刚的心里一阵滚热。

田妃爱怜地看了丈夫一眼,平静地说:“这样吧,从今后每晚我教你演习君臣之礼、上殿面君的应答之词,等练好以后再作安排。”

二刚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下来。

从此以后,他跟着妻子天天晚上练习宫庭礼仪。二刚虽然久居山林,目不识丁,但天资聪敏,心绪专一。一个多月后,终于演习得惟妙惟肖,举止文雅有度了。田妃暗暗称赞,便找出一块丝帛,饱蘸浓墨,给新皇帝写了一封长信,历数了自已的不幸遭遇,叙说了渴望母子重逢的心绪。她边写边哭,写完后,小心地叠好,又把太子诏取出,撕开丈夫的衣服,掖好,然后精心地一针一针地缝严,叮嘱说:“收拾一下,咱俩一块儿进京去吧,这事至关紧要,咱不能直接去见皇上,要找一个威望高、办事稳妥、能礼贤下士的老臣先给引见一下,究竟找谁好,到时再打听吧。”

代二刚虽说常年奔波在崇山峻岭之中,但去京都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胆怯,可一碰到妻子那平静、期待的目光,顿时勇气倍增,寻思:我一个须眉男子,还能不如一个女子?便草草收拾了一下,变卖了几件东西作盘缠。为了方便,田妃仍旧女扮男装,两人打扮成书生模样,跋山涉水,直向京都长安奔去。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并不寂寞。望着那遥远的驿道,田妃不禁感万千,20年前,她只身逃出皇宫,命如蒿草,随时有被抓住杀害的危险。现在,他和丈夫风尘仆仆,奔赴皇宫,找位极人主的皇上去认亲,想起来,真真像一场梦。命运啊,有时把人捧到天上,有时又埋入九泉。

代二刚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一切都感到新奇。他走惯了山道,并不觉得乏累。一路上兴致勃勃,给妻子采野花,摘野果,挽着妻子涉水过河。夫妻间的欢愉,冲淡了奔波的劳累。

不知不觉,他们走出去了多里,驿道上的行人车马开始稠密起来。田妃心里清楚,长安城已经指日可待了。

(八)

长安城,老皇宫,金山银海珍珠星。

金碧辉煌的京都长安,在这太平盛世更加繁华。它宏伟壮观,那高大的正阳门,犹如一座气势磅礴的小山,巍峨的城楼上,矗立着三重雕梁画栋、朱漆涂壁、黄色琉璃瓦盖顶的翘角飞檐镌兽建筑,十二盏硕大的红纱宫灯映得整座城楼熠熠生辉。持刀荷枪的铁甲卫士,威风凛凛,肃立城头,在他们身后,旌旗猎猎,人影绰绰,太平盛世也掩饰不住那森森的杀气。

过了六重门,便到了长安东侧。这里,店铺林立,商贾如蚁,一字排开了九个坊市,也就是九种贸易货场。但见那衣冠布匹市、牲畜市、首饰市、粮菜市分外热闹,人们摩肩接踵,人流如水,衣衫华丽的达官贵人,楚动人的仕女小姐,骑马的玊孙、乘轿的淑女,三三两两地走过。田妃和二刚无心欣赏这繁华的闹市,趁看东西的当儿,拐弯抹角地打听当朝哪位大臣最忠厚正直、最平易近人。

时近中午,他们离开闹市区,来到西侧大街。这里虽然不比坊市热闹,但依然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突然,前面响起一阵锣声,有人高声喝喊:“御史大夫桑大人驾到,行人回避。”

人们纷纷肃立两旁,田妃夫妇也驻足观看。只见鸣锣开道的几个府役过后,走来了一队持刀的卫士,他们衣甲鲜明,步伐整肃,抓地虎的新战靴踏出了一个音符:咔、咔、咔、咔、……。队列中间,几个青衣小帽的侍从簇拥着一乘华丽的小轿,颤悠颤悠地走来。

“闪开,快闪开!”鸣锣的前锋耀武扬威地喝喊。一个卖柿子的老汉,不知是耳聋还是吓懵了,左躲右闪总不顺畅,扑通,摔了个仰八叉,两筐稀软的柿子洒了一地,金黄黄的似一堆烂泥。敲锣的府役一脚踩在柿子上,“咚”地摔了个大跟头。他气呼呼地爬起来,一把揪住老汉,叭叭地打了两个耳光,嘴里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脏了御史大人的路,要你的命!”此时,持刀的卫士已经到了近前,于是不由分说,像提小鸡儿似地把老汉弄到那顶轿前。

那轿停下来,早有人打起轿帘,露出一个头戴朝冠、身穿朝服、腰佩玉带、面孔清瘦、颌下有三绺长须的人。但见他面孔和善,耐心地听完手下人的禀报,又见那老汉吓得变毛失色,叩头如捣蒜,连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微微一笑,和蔼地说:“别怕,糟塌了柿子,岂不叫人心疼。”接着扭头对侍从官说:“赠他10两银子,放他走吧。”老汉喜出望外,接了银子,直呼青天大老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田妃和二刚看了,心里也觉得热乎乎的,感到这位朝臣和那些吆三喝六、耀武扬威的大官不同,忙悄悄向旁边的一位中年人打探。

那人脸上露出异常敬仰的神情,感叹地说:“你们还不知道哇,这是本朝的御史大夫桑弘羊桑大人,他为政清廉,礼贤下士,学识渊博,有桑大人为官,这是皇家的英明,也是咱平民百姓的福气啊!”

“哦,桑大人好见吗?”田妃来了兴趣,她想起了自己的事。“好见,只要有事,他谁都召见。”

两人立刻来了精神,问清路径,转身向南大街走去,准备到桑府去拜见桑大人。

第二天,田妃精心梳理了一番,换上自己的女装,让丈夫取出带着的书信,寻寻觅觅,来到桑府门前。

只见高大的门楼下,两个石狮子威风凛凛,圆睁怪眼,两扇朱漆大门上,钉满了拳头大的铜钉,光耀眼目。两个执枪的卫士肃立两旁,警惕地盯着出出进进的人们。

他俩看了一阵,觉得果真像那个中年人讲的,求见的人只要递上名帖,十有八九便被领进去了。于是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掏出名帖和书信递给了门内侍从。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见是两个衣着破旧、面容疲惫的平民百姓,扳起面孔说道:“桑大人很忙,没空见。”挥手让他们走开。

代二刚吓了一跳,转身拉住妻子就要走。田妃急了,她到底久居深宫,有一些胆量,便推开丈夫,冲侍从说:“我这是有关朝中社稷的大事,要面见桑大人,你要是耽误了,皇上怪罪下来,你吃罪得起吗?”

侍从见她口气强硬,一时怔住了,他不相信这个穷百姓有什么本事,便讪笑着说:“你是什么人?找桑大人干啥?”

我们是皇亲,书信上写得明白。”

“啊,”侍从吓了一跳,思忖,这皇亲可不是冒充的,想必有些来由,忙换上一副笑脸,捧着书信说:“那你们稍侯,容我通禀一下。”

不大一会儿,侍从颠颠地跑来了,他满脸带笑,一副谄媚的样子,“桑大人有请,快随我来。”田妃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和丈夫随他向里走去。

院里奇花异草,曲径迥廊,别有一番情趣。二人哪有心思观看这些,只管跟着进了客厅。只见桑弘羊简装便服,端坐在正面的椅子上,面前的条案上放着他们的书信。

田妃拉着丈夫当厅跪下,稳住怦怦乱跳的心,尽量用平静的声调说:“桑大人英明,妾的身世,已在信上写明,万望桑大人给妾作主哇。”话音未落,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面对这两个一身布衣麻鞋的平民,桑弘羊犯了思索:他是两朝元老,被汉武帝封为御史大夫,临终又受遗诏辅佐少主。他遇事冷静,沉着果敢,以自己出色的才华赢得了新皇帝的信赖。他又久居皇宫,深知皇家争权势,残酷杀戮的内幕。然而,20年前,他在宫中仅担任一个小官。武帝选妃,小弗陵出世,他是听说过田妃这个名字的,但从未见过她。后来,宫中人说她已经病死,他当然深信不疑。万万没想到,20年后,她又突然冒出来了,到底是人是鬼?是真是假?

桑弘羊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用低沉而缓慢的语调问道:“你说是皇母,有何凭证?”

田妃急忙取出太子诏,颤声说:“贱妾斗胆,哪敢有非分之想,这是先皇亲笔书写的太子诏,请大人过目。”桑弘羊接过来,仔细辨认。他学问精深,通古博今,辨认字体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反复看了几遍,上面金印玉玺,赫然入目,确是先皇手迹。

桑弘羊是个精明人,他心里一动:在民间寻到皇母,这无疑是一大奇功,那自己在朝中的声望、地位将一跃千丈!不过,这事儿得稳妥一点儿,弄不好就是戏弄皇上,有杀头灭族之灾!想到这里,他把田妃夫妇引到密室,详细询问了她是如何逃出深宫、如何遇难、又如何同代二刚结为夫妻的。

桑弘羊听了,沉吟良久,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挤出了一丝笑靥。他压低声音说:“事关重大,微臣不能不谨慎从事。这样吧,你们先住在这里,我带上先皇的遗诏,进宫后见机行事,向皇上婉转地透露一下,先看他愿不愿认母,再决定下一步。”

田妃感恩不尽,忙叩头拜谢,桑弘羊连忙双手扶起,颤声说:“皇母行如此大礼,可就折煞老臣了,能来敝府居住,已是增光添彩了。”

就这样,田妃和丈夫在桑府里秘密住下,桑弘羊每天来探望,食宿照料,自是周到。生活虽然舒适,但田妃仍然寝食不安,她盼望见到儿子的心情是越来越迫切了。

时光易逝,岁月如流,转眼已是北风呼啸、雪花飘飞的隆冬了。

这天晚上,天空昏黑,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地飘落,整个桑府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

田妃夫妇居住的暖阁里,炭火熊熊,温热如春,红烛银台,照得屋中亮如白昼。夫妇二人正在屋里对坐聊天,突然,外面红光一闪,房门被“吱”地推开了,一名小厮手提灯笼,引着桑弘羊跚跚进了屋。

“啊,桑大人,”田妃夫妇急忙躬身迎接。桑弘羊解下貂皮披风,轻易不带表情的脸上露出喜色,他摒退小厮,低声对田妃说:“皇上看了诏书,心情很激动,打算明晚在未央宫秘密召见你,请准备一下。”

田妃听了,先是一怔,突然,她身子一歪,扑通栽到地上。

桑弘羊和代二刚吓慌了,急忙喊人来救。几个侍从跑进来,把她抬到床上,只见她口眼紧闭,嗓子里呼嚕呼嚕直响。人们连忙揉胳膊,捶脊背,掐仁中,忙活了半天,田妃“扑”地吐出一口浓痰,缓过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医诊了一会儿脉,轻轻禀道:“她这是气血亏空,再加上欢喜过度,歇息一下就好了。”桑弘羊摒退左右,低声对田妃说:“请皇母保重,别误了明晚的事情。”田妃点点头,秀美的眼里滚出了激动的泪珠儿。

(九)

堂皇富丽的未央宫,雕梁画栋,饰金镌玉,飞檐翘脊的亭台楼阁里,雕龙绘凤,斗拱重叠,真是洞天福地,人闻仙景,在鲜红的宫灯照耀下,更显得金碧辉煌,绚人眼目。

在长生殿的暖阁里,昭帝刘弗陵召见了田妃。

田妃抬起有些昏花的眼晴,望着这位20余岁的年轻皇帝,心里如海浪般在翻腾。那双眼睛,那张脸庞的轮廓,多像当年的小弗陵呵!那个搂着她脖子、眯眼嬉笑的顽童,难道就是他吗?那个呀呀学语、张着小嘴叫她娘的孩子,声音是何等甜润…

昭帝把两份太子诏并排放在龙案上,眼睛盯着面前坐着的老妇人。十几年来,他不止一次向人问起自己的生母,但父亲和人们都说,早已病逝了。前天桑弘羊禀告了这个惊人的消息,他被震慑了,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这样曲折,自己的生母遭受如此磨难。然而,他又不相信这是真的,深官高墙,卫士如林,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得出去吗?说是自己的生母,总该有个凭证吧,只凭一份太子诏,证据毕竟太少。他再一次审视着面前的老妇人,感到似曾相识。大凡亲生母子,总有一种信息,一种无法言喻的却是非常亲切的感觉。

此时此刻,田妃看着刘弗陵,真想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儿子痛哭一场。然而,她不敢,那是万人之上的君主,稍有不恻,便会粉身碎骨,甚至诛灭九族。

“你能熟背先帝的诏书吗?”刘弗陵说话了,声音平静而又宏亮。

“能。”田妃恭谨地回答,听得出,她在拼命抑制着心情的激动。

“背诵一遍。”

田妃熟练地背了一遍,没有一字差错。

昭帝沉吟片刻,皱着眉头说:“朕自幼丧母,现在又突然冒出个母亲,除了诏书之外,尔还有何凭证?”

田妃立刻回答:“在我儿的肚脐下面,有一颗硕大的朱砂痣。

刘弗陵一怔,心里滚过一股热流,除了最宠爱的窦皇后,谁都不知道他这个秘密,就是侍过寝的几个妃子,也没让她们见过、摸过。

所有这些,证实她是自己的生身母亲无疑了,他快步来到田妃面前,叩头拜见母亲。

此时,田妃的感情犹如决堤的大河,再也抑制不住了,她抱住弗陵放声大哭,喃喃地数叨:“20年,整整20年啊,你叫娘想得好苦。”

弗陵也不住热泪横流,他激愤地说:“奸臣误国,奸臣误国啊,朕要为娘报仇!”

其实,卫皇后已经病逝,卫笠也因谋反案被杀,卫青抗击匈奴立下奇功,而且也没参与谋杀田妃的活动,自然不好株连,只把告老还乡的赵贵提来杀了。

(十)

汉昭帝认母,是在相当机密的情况下进行的,除了桑弘羊,谁都不知道内情。汉昭帝孝敬母亲,但也感到这事不好安排。封为皇太后吧,太失脸面,而且她又嫁了代二刚,在朝中怎么讲?留在宫中赡养吧,人多眼杂,这秘密迟早要被泄露,还是桑弘羊足智多谋,提议说:“给他们封官晋爵,远居他乡,享受高官厚禄,既能出人头地,又不失皇家的脸面。”

昭帝听后大悦,封代二刚为侯,封母亲为代侯夫人,远居陇西,享受优厚的俸禄,并赐给大量金银珠宝和封地。昭帝每年以打猎的名义,前去探望一次母亲。

这个秘密只有桑弘羊一人知情,因此昭帝对他很不放心。后来,到底寻了他个谋反的罪名,把他杀了。此事后话不提。

田妃、夫妇被人护送到陇西,居住在豪华的庭院里,吃则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出则乘车,入则轼辇。一个平民百姓,一下子过上了这等豪富的生活,自是心满意足,再加上皇帝每年来探望,周围府吏,纷纷攀龙附凤,送来精巧珍玩,珠宝玉器。他们免不得日日饮酒作乐,尽情享受着人间的幸福。

光阴易逝,转眼就是10年过去了。

这天,田妃和丈夫正在家中欣赏歌舞,突然感到浑身不适,头晕目眩,口不能语。代二刚忙命人抬去治疗,然后让人骑快马星夜赶往长安报信。

一连半月,田妃的病一日沉似一日,后来竟饮食俱废。二刚和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夫们也都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她遭受疾病的折磨。

这天,突然家人急匆匆地跑来禀报:皇上派来了太医,正在门外等候。二刚喜出望外,忙命快请进来。

皇宫10名最好的太医全来了,一名护卫将官还带来了御赐的两个甜瓜,是西域使臣刚进贡来的。

10名皇宫御医围着田妃会诊,他们把脉、按摩,察颜观色,忙活了一阵,最后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无声地摇了摇头。

二刚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一阵绝望的悲痛袭上心头,他看妻子面色苍白,呼吸微弱,顾不得许多人在场,带着哭腔喊道:“你醒醒,快醒醒呀,看皇上给你送来了什么?”

突然,田妃睁开了双眼,嘴唇动了几下,竟奇迹般地说出了话:“皇上,皇上在哪?”侍从急忙把两个甜瓜捧到近前,二刚指着甜瓜说:“看,这是皇上命人专程送来的。

田妃的脸上显出了欣慰的笑靥,两眼也有了神彩,她仔细盯着白玉盘里这两个葱绿花皮,长溜溜、圆滚滚的东西,这是她从未见过、更没尝过的果品。看着看着,她颤抖着伸出了手,二刚急忙拿起一个放到她的手上。

田妃如获至宝,送到鼻下一闻,呵,一股甜蜜芬芳的味道直沁心肺,她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再咬一口咀嚼,真是又甜又香又脆,有说不出来的好吃,她津津有味地嚼着,精神也显得好多了。

二刚很高兴,觉得妻子又有了希望。但太医们却摇了摇头,私下议论;“已经病入膏肓,恐怕这是回光返照了。”

这天半夜,田妃停止了呼吸。二刚忍着悲痛,一面命人盛殓吊丧,一面让家人星夜驰往长安报信。汉昭帝接到母亲逝世的信后,尽管心里十分悲哀,但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决定为母亲奔丧,这一次仍然以打猎的名义,带领亲兵近侍,火速从京城赶往陇西。

为了表达对母亲的一片孝心,他让人修了豪华的墓葬,把母亲生前喜爱的玉器古玩、金银珠宝,统统放置在棺椁四周。又命画师在一幅旌幡上绘上母亲的图像,又画上许多神仙仕女,祈祷母亲早升仙界。

然而,他对地上的建筑却犯了愁,这墓碑可怎么写呢?写代侯夫人当然不成,封爵可以掩人耳目,墓碑却是一个人真正身份的证据,立在当今,留之后世,万万不能含糊。他思来想去,怎么也琢磨不出这碑文该怎么写。干脆,不立碑建嗣,省去这许多麻烦。

汉昭帝为母亲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按照皇家的仪式,送葬的一律白衣白冠,武主白盔白甲白马,将棺椁用碳密封,让母亲在冥冥世界中永享安乐。

代二刚虽然跟着田妃享受了高官厚禄,但汉昭帝决不容许他和自已的母亲合葬,所以他死后就埋在了另一处。

……

日月轮回,世事沧桑。两千多之后,当人们从深深的地下发掘出这具女尸后,却成了一个千古之谜,她期待着人们去考察,去探寻,去回答。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erlanlan.com/rzdk/436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