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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艰苦卓绝的8年抗战,年8月,日本终于宣布投降,国民政府立即展开接收工作——这显然是一个非常有利可图的工作,各接收大员成了胜利抢夺者,原日伪统区的民众称之为“劫收”,意为等同于盗匪抢劫。
国民政府将全国划分为苏浙皖、湘鄂赣、粤桂闽、晋察热、鲁豫晋、东北和台湾七个经济接收区,于9月5日在陆军总部下设立了党政接收计划委员会,何应钦为主任委员,社会部部长古正纲为副主任委员,同时各省市也相应成立了党政接收委员会;9月10日,陆军总司令部下又设立“行政院派驻收复区全国性事业临时接收委员会”,各省市也相应成立敌伪物资产业处理局,自此,陆军总司令部主要负责军事方面的接收,行政院负责其他方面的接收。
9月13日对各省区发出了集中统筹党政军接收事宜的原则指示,开始经济接收工作。
1、接收——吃相何以如此难看?
国民政府从来就是一个贪污腐败的丛林,贪官污吏遍地,早已是无官不贪,无人不腐,接收,对这些官吏来说无疑就是一个难得的发财机会,人人争先,唯恐落后。
以北平、上海接收为例,在上海“最令当时平津居民不能忍受的,便是这批接收官员为便于敲诈人民,故意制造恐怖气氛,随意加人以汉奸罪名而加以逮捕。一时汉奸帽子纷飞,自小商人以至大学教授随时有被戴上汉奸帽子坐牢的可能。因而凡是抗战期间没有退入后方的人,都人人自危”(秦孝仪主编:《国民党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
抗战后曾任上海市长的吴国祯也说:
“海军查封了上海的一个仓库,并宣布其中的所有货物均属敌产,尽管那里面可能有很多商品是属于中国人私有的。在这些人得以申请发还他们的财产前,海军已经将其启封,并在黑市上抛售取利了,根本不管这些财产是敌产还是私产。”
上海人因此给这些来自重庆的接收大员们起了个绰号叫“重庆人”,吴国桢解释说:
“这是仿照人类学术语‘北京人’给他们的贬称。他们说‘重庆人’只对‘五子’感兴趣,即条子(金条)、房子、女子、车子(汽车)和馆子(高级饭馆)”(《国民党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
陈布雷也这样写道:
“我过去还相信陈氏兄弟在金钱上总比较清白,不会贪污。今天一看,他们和孔、宋一样,在抢肉骨头。他们也接收,他们也争,他们也办起什么银行和经济事业来了。他们过去骂孔、宋,今天唯恐学不到孔、宋。他们合作办金库,叫我当监事,我不接受。他们要我去开会,我怎么能去!”
2、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乎从一开始,国民政府的接收工作就乱象丛生,本应统一、有序、严密审查的接收工作从一开始就政出多门,各部门、各机构都以种种借口参与接收工作。
中央军、军统、中统、行政院、各地方军阀、刚刚接受命令改编为国军的伪军等等,均争先恐后地建立各种接收部门。
据统计,北平有各类接收部门32个,天津26个,杭州28个,上海最多,达89个。以芜湖为例,投降前,日军已令地方伪政府将机关及各类资产查封,负责接收该地的第五战区第5接管组到达后,立即命令武装戒严,名义是重新查封,而其他各接收单位来到后,同样再进行一次查封接收,有些地方这样的重复查封接收甚至多达三、四次。
实际上,每一次重新查封都是接收单位重新进行一次转移资产、盗窃乃至抢劫。
当时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崔振华气恼地说:
“接收次数愈多,物资克漏,产业损失亦愈大”(《国民政府档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所以,各地的接收不但混乱,而且都经历了层层盘剥、掠夺。
由于接收利益巨大,国民政府各部门之间也出现争斗,如海南岛农林部门共计25个单位,本应归农林部接收,但经济部抢先下手,抢走了16个,另外的接收单位又抢走了几个,结果农林部只接收了2个;在徐州,军政部门强行接收当地民营烟草公司和酱油厂,当公司和厂房称此为私营企业不应被接收、且为企业,也不属军队接受范围内,但官兵蛮横地说“当兵的不能吃纸烟吃酱油吗?谁说不属于军用!”(《接收处理敌伪物资工作清查团报告》)。
汤恩伯的第三方面军与上海警备司令部争夺一个日本俱乐部,结果双方竟然发生激战,死伤数人。在湖南岳阳,第十八师胡琏部将所接收日军水电厂、电灯厂、碾米厂机器搬运一空,然后高价出售;又将接收的大量布匹物资等运往常德、南安售卖。
由于军队是首先奔赴各地的,因此他们也就能在接收中占据先机,宋子文向蒋介石抱怨说,“上海方面军政部接收之布尺,四倍于经济部所接收者,其中不合军用者,达三百余万尺”(《关于接收敌伪物资之指示及文选》)。
虽不合军用,也就是非军用物资,但军队将领接收来后转而就会投放于黑市,牟取暴利。青岛敌伪物资产业处理局甚至公开将价值50亿元接收资产运至上海、台湾出售,赚取30亿元,其中20亿元全部私分。第六战区副司令长官郭忏更是肆无忌惮,从接收的各种物资中拿出价值40亿元的东西分给属下和眷属。
沦陷区民营企业,更是遭殃,以武汉地区为例,被强行接收的民营企业就有上海大戏院、光明电影院、金龙云计面粉厂、达昌机器厂、汉口义兴工厂、太平洋肥皂厂、汉阳电气公司、福盛机器碾米厂等29家当地有名企业。
至于侵占民房、民产已是不计其数了,仅北平清查的就有1.5万所,天津所。许多房屋、地产等按照敌伪资产接收后很快就被转卖。
3、冀朝鼎的“献策”
在金融方面,国民政府设立了“财政部京沪区特派员”。
当时,财政部以及国民党高层就有人打算倾吞原日伪统区的一些大银行,计划将金城银行、大陆银行定为“附逆银行”;把浙江实业银行列为淘汰银行,因为其在战时在重庆只是设立分行,对国民党也不是很支持;对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和浙江兴业银行,虽然把总部迁往了重庆,但日伪统区仍有大量机构,且也在日伪政府重新注册过,所以,也有人建议把这两家银行也来一次接收形式。
这次银行大接收的结果是,战前在国民政府注册过、财政部发给营业执照的银行、钱庄战后都恢复营业;战时在日伪统区新注册的银行、钱庄全部被接收,自然,也有一批靠山不硬的钱庄、银行成了财政部案板上的肉。
关于货币兑换,国民政府财政部规定,用国民政府发行的法币以1:的比率收兑日伪发行的“中储券”——用这一比率,正是冀朝鼎的建议。
当时,法币进入上海的量还很小,结果暂时造成了法币与日伪币高估的情况,兑换比率达到1:,这本是上海一地的临时状况,但冀朝鼎据此提出报告,建议将这一比率确定下来。孔祥熙、宋子文等并非不清楚其中情况,但却采纳了。
结果可想而知,法币本身就已经是经过恶性通膨的货币,用这些币值极低的货币兑换原有的货币,且比率确定得如此高,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席卷财富吗?
而国民党高层实际上正是想席卷财富,所以采纳了冀朝鼎的建议。
随后,针对民营银行,财政部再颁布“修正银行法”及其“施行法(草案)”,规定民营银行必须缴纳存款准备金;同时,还对私营银行存款、放款、汇款作了种种限制。
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老板陈光甫当时就恼火地说:
“政府对于金融事业是有独占之趋势,而商业银行之地位将大非昔比。”
不久后,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一个分行经理在给总行的报告书中也说:官僚资本银行“挟其种种优越之条件,分途兜揽,是以各地规模较大之厂商,几为之网罗殆尽。”
4、究竟接收了多少?
通过制定种种金融政策和金融掠夺手段,国民政府仅从伪中央储备银行就接收了黄金两、白银两、银元枚、美元万元;从伪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接收黄金17万两、美元元、英镑英镑(《接收处理敌伪物资工作清查团报告》)。
工业企业方面,国民政府总计接收敌伪工厂家,接收后只有极少数发还原主和拍卖,90%都成为国营企业,这使得国营企业比例在年达到70-80%。农业方面接受了各种垦殖公司、农场、农业试验场以及土地余万亩(包括日本在台湾经营的农业土地)(《帝国主义在旧中国的投资》)。
据国民党六届二中全会公布的数字,共接收敌伪物资企业价值达6亿元(上海《大公报》)。至于经济状态,接收造成了巨大经济动荡和混乱,民众生活水平反不如沦陷时期。蒋介石对这一切很清楚,但也只能恼怒地说:
国民党官员“只图接收财产,……不谋开展者,致生产萎缩,工人失业,贻中外人士以‘接收即停顿’之讥,此实为抗战胜利后,革命政府最大之耻辱”(《战后中国》)。
邵毓麟对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大发接收财、利用职权营私舞弊现象深以为虑,他曾向蒋介石当面进言说:“像这样下去,我们已收复了国土,但我们将丧失人心”。他认为“在一片胜利声中,早已埋下了一颗失败的定时炸弹”。
蒋介石后来在年初曾对宋希濂说:
“许多中上级军官利用抗战胜利后到各大城市接收的机会,大发横财,做生意,买房产,贪女色,骄奢淫逸,腐败堕落,弄得上下离心,军无斗志。这是我们军事上失败的根本所在”。
当然,在接收的时候,国民党部队当然还要趁机打压解放区,他们采取不断蚕食、侵占大片解放区的方式,把这些地区称之为“收复区”。为整治这些赤色地区,根除共产党影响,还在这些地区推行“绥靖”工作,因此也称这些地区为“绥靖区”。
对于绥靖工作,蒋介石还指示说:
“因为绥靖工作特别重要,政府为使绥靖工作易于推动,并且在最短期内能表现很好的成绩,已于行政院设一绥靖区政务委员会。”
同时,各绥靖区也建立了相应的地方机构,蒋要求:
“各绥靖区党、团、政、军各级机构人员,……必须接受当地军事最高长官之指挥监督,尤应慎重选派各级工作干部,排除腐恶分子,健全基层组织,一切以剿匪为前提,以军事为依规,俾克统一事权,集中力量,迅速达成剿匪救民、统一建国之使命。”
同时向各绥靖区下达了党、团、政、军统一协调指挥的办法:“绥靖区最高军事长官统一指挥党政军办法如次:
(一)党、团与当地政府必须按照现行各项办法,密切联系,协力推行政令,并对各级民意机构加强领导,运用党、团组织,务期合作;
(二)绥靖区高级军事长官,如察明当地党政负责人有不称职或自相摩擦、贻误事机者,准其先行撤换或调整再行补报;
(三)分别命令各省党、政、团主管机关,对于所属切实考核,加强督导,如地方发生纠纷,把持妨碍政令推行情时,应即派员彻查严予纠正”。
对于绥靖区民众工作,蒋介石也有很具体的指示:“政治工作人员进入匪区以后,关于增进农民生活处理土地问题,最应注重者:
(1)农民银行各县城之设立及其重要市镇之农行办事处之成立;(2)由农行发行土地证券,补助佃农购买土地;(3)农村合作社之设立,应由农行与社会部之合作处协力进行;(4)集体农场之筹备;(5)各县及重要市镇,发展平民诊疗施药处,由各军军医负责办理。医院或卫生队之处,皆应由军医兼设平民诊疗施药处”。
除了发展农业外,最主要的还是防范和治理,主要办法就是恢复保甲制度,“严密保甲组织”,“查县以下区、乡、镇、保、甲人员应充实健全,目前无论在绥靖区与非绥靖区,均值注意”。
5、我党的“阳谋”
与蒋介石种种针对解放区的经济封锁政策相比,仅冀朝鼎在“大劫收”中的“献策”就轻而易举地已经将国民党的民心基础涤荡一空,这四两拨千金的方式已经奠定了国民党失败的基础。
早在年,内战爆发。周恩来在撤回延安前通过邓颖超给冀朝鼎留了一封书信。
信上说:
“兹际时局严重,国运益艰,尤需兄大展才能之时,深望能做更多贡献。”冀朝鼎不负重托,在解放战争期间,其所发挥的作用是无法估量的。
陈立夫后来回忆录《成败之鉴》中专门开辟一节:
“冀朝鼎祸国阴谋之得逞。”
其中对冀朝鼎所起的负作用十分恼怒,他说:
宋子文“中文程度差,平日均用英文。冀朝鼎这个人英文不错,可能投其所好。孔、宋两人都因冀很能干,结果冀为共产党在我方财政方针任设计工作。他专门替孔、宋出坏主意,都是损害国家和损害政府信用的坏主意”。
在陈立夫的陈述中例举说,抗战接受,宋子文的财政部提出了以伪币兑换1法币的兑换率,这严重损害了原日伪占领区的民众的利益,结果尽失人心。
后来发行黄金储蓄券,但政府财力紧张,宋子文就按冀朝鼎的意见提出六折返本,陈立夫当时极力反对,并提出用第二期增发来全额赎回第一期。“但蒋公太相信宋了,他总认为宋是财经专家。”宋子文说除此之外没有良策蒋介石就相信了,“从此乃使政府金融信用扫地”。
另外,后来在政府发行美元储蓄券的时候,到期后本应以美元赎回,但宋子文也按照冀朝鼎的意见,不予兑现。陈立夫由此感叹地说,类似的政策是“经过中央会议决定的,竟把我们赶出大陆了。因为那时老百姓对我们失望极了,心想换一个政府看看,或许还有希望,这种心理就帮助了共产党成功。”
其实,并非宋子文、孔祥熙不知道这种种政策对民心、对社会的危害,只是他们为一己私利,有意而为之,正如桑弘羊等人,明知祸国而祸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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